梨花峪: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梨花峪: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第二十五章

公元一九七六年十月的一天,马文强带着王立样、牛玉山、石头、狗剩等十几个男将到县城化肥厂拉几车氨水,顺便再到种子公司购买一些优良的小麦种子,准备给小麦播种。

当他们走到县城的中心大街时,看到有成群结队的学生们在大街上游行,高举着“热烈欢呼粉碎四人帮”的横幅标语,高呼着“打倒四人帮!保卫党中央”的口号,大街两旁有许许多多的人驻足观看。马文强带来的十几个人也在路边停了下来。等游行的人过去了,马文强问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谁是四人帮?那人答,王张江姚。他们阴谋篡党夺权,叫咱们贫下中农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站在一旁的一位老人插话说,听说江青还想当女皇,真是痴心妄想。马文强说,咱贫下中农坚决不答应,俺们再也不想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了。干部模样的人说,这下粉碎了四人帮,天下就太平了,往后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马文强说,俺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

马文强说回到梨花峪,也学着城里的人搞起了一套套庆祝粉碎“四人帮”的活动。他先把全峪的男女老少都集中到队场上开了一个大会,燃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敲锣打鼓,扭起秧歌,热烈欢呼庆祝粉碎“四人帮”。然后又组织全峪的人到附近的两个峪里去游行,王立样牛玉山两人高举着“打倒四人帮、保卫党中央”的横幅标语,马文强带头呼着口号,从上午一直转到下午才回到家里。

万能胶看到马文强回来了,高兴地说,这四人帮倒台了,咱农民的日子该好起来了。今个您转悠了小半天,喊破嗓子磨破脚的,又渴又累的不是,我给你炒了两个菜,备了一壶酒,让你痛痛快快地喝两盅。万能胶说完,就从厨房里端出了两盘菜一壶酒一双筷子,放在马文强面前的小方桌上。

马文强笑嘻嘻地说,你也喝一盅,跟我一起共同庆祝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万能胶说,我不会喝酒。你喝酒,我给你唱首歌吧!马文强说,那也行,你就唱吧!万能胶说,我给你唱一首《伟大的祖国》好不好?马文强边拍手欢迎边说,好!好!好!

万能胶字正腔圆地唱了起来: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

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宽广美丽的土地,

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

歌唱完了,万能胶问马文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唱这首歌吗?马文强说,好听呗。万能胶说,这首歌不光是好听,一唱起它,使我感觉到祖国母亲的伟大,祖国母亲的光荣,祖国母亲的温暖,前几年国家乱成那样,一个家庭里都分成几派,夫妻之间、父子之间都反目为仇。

我一想起那阵子就想哭。

马文强说,这回就该笑了,打倒了“四人帮”,我们的国家再也不会乱了,咱老百姓都能过上安生的日子了。

万能胶说,我做梦都想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咱这山沟沟里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啊?

马文强说,快了!快了!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春风一夜之间吹到梨花峪,村民们又一次敲起锣鼓、扭起秧歌,燃放鞭炮,来庆祝这重大改革的胜利,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土地,根据土地的贫瘠旱涝程度不同,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不再受上面的约束和限制了。收获的粮食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第一年的秋后,各家各户的粮囤子都冒了尖,满盆满罐装的都是粮食。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肚子了。

马文强把使用了十八年的土广播,拿在手里抚摩着端详着,一会儿又解开衣襟把土广播揣在怀里温暖着。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着,老伙计,你陪着我十八年,我说的话也就是你说的话,你就是我的嘴巴啊,这下好了,各家各户种自己的田,不要咱说话了,你也该歇歇了。看把你累的,嗓子眼都裂开了。

马文强把土广播从怀中取出来,拿一块旧布角蘸着豆油把土广播里里外外认认真真地擦了一遍,外面用旧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再缠上几道细麻绳。最后还在土广播的把手上系了一根布条。一切都办的妥当了,才喊万能胶来看。万能胶看着马文强依依不舍的样子说,包好了,放在你的床头上吧,晚上睡觉时就搂着它睡。马文强笑嘻嘻地说,哪能呢?我是想把

它藏在房梁上,晚上睡觉还要搂你呢。万能胶说,我还以为你心里没有我了呢。你叫我来干什么,说吧?马文强说,帮我搬个长凳子来。

万能胶从院子里搬了个长凳子进来,放在房梁的下面,马文强站了上去,说,你替我扶一下凳子,别让它翻了。万能胶说,没有事,你站稳了就是了。

马文强站在凳子上,拿一根细麻绳把土广播系在了房梁上。系结实了,转过脸问万能胶,你看这样行吗?万能胶说,怎么不行,挺好的,系在房梁上,抬头就看见了,一天想看几回看几回。缺不了瘾的。

马文强从凳子上下来,两眼对着房梁上的土广播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当回忆着自己拿着土广播面对全峪的村民吆五喝六、指手划脚的时候,又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马文强从家里出来去了饲养室,饲养室里空荡荡的,往日的牛喊驴叫声在饲养室里再也听不到了。村民们分了田,大牲畜也分到各家各户去了。五户一头牛,三户一头驴,两户一头牛犊子,一户一头驴驹子。分不到牲畜的分农具,什么犁、耙、耩子、木杈、扫帚、扬场锨全分了,最后连打场的碌碡也分光了。

马文强在饲养室里呆了一会儿,又到打谷场上转了一圈,没碰到一个人影儿。村民们有了自己的田,都各家在各家的田里忙活了。

于广财家也承包了五亩地,跟王立样牛玉山三孩毛蛋五家分得一头大黄牛,由他家养着,四户配草料给他。于广财也乐意养大黄牛,在他家的院子里专门搭了一间牛棚,用石头垒起一个石槽,像模像样地养起牛来。

一头牛五户人家轮流着用,互相商量着谁先谁后,轻活重活搭配着干。于广财总是把自己的活搁在最后,让王立样牛玉山他们四个人先干,他们四个人也是互相让着,争之不足,让之有余,一头牛把五户人家的心连到了一起。

马文强转到了于广财的家门口,在外面叫,广财在家吗?于广财正在牛棚里喂牛,听到马文强的叫声,放下手里的活急忙迎了出去,说,是队长呀,快家来。

马文强在外面叫的意思,就是想试探一下于广财在家不在家。如果于广财在家,他就不进家了。如果于广财不在家,他就进家去看看发面馒头,与发面馒头聊聊家常。毕竟发面馒头是他的前妻,荤的素的都能侃,侃到兴起时,还免不了扑上去亲热一阵子。直到发面馒头嘴里不干不净半真半假地骂他几句,马文强才能收敛一下,灰溜溜地离开。前些日子于广财在饲养室时,马文强就来过几次,有几次就是被发面馒头骂得灰溜溜地离开的。

于广财迎了出来,让马文强进家来坐会儿。马文强赶紧改口说,我不进去了,主要想来问一问你的牛,养的还好吗?于广财说,挺好的,比在饲养室里还长膘了呢!马文强说,那就好,那就好。

马文强最后转到了山上自己的一块承包田里,原来集体种的庄稼,收了还没来得及整地就分了,满地里横七竖八地落下的玉米秸,玉米叶子,还有一截一截突出地面的玉米茬子,一阵风吹过来,刮得玉米叶子满天飞。

马文强这多少年来,都没有亲手下田干活了,养成光动嘴不动手的习惯。这一回把土广播系在了房梁上,轮到自己亲手下田干活了。马文强跟狗剩、歪头三家合分了一头驴,一头驴是不能耕田的,要再找三家联合起来,把两头驴套在一架犁上才能拉得动。一头驴在狗剩家喂着,马文强在承包田里看了一会,向峪里走去,去狗剩家想找狗剩商量一下联合犁田的事。

狗剩家的大门敞开着,狗剩正在院子里修理一架犁,一抬头看见马文强走了过来,忙着站起来给马文强打招呼,说,马队长,快家来坐坐。马文强笑嘻嘻地说,修犁哪!狗剩说,修理一下准备犁田用。马文强说,我正想找你商量一下联合犁田的事呢。狗剩说,不用商量了,

我已经跟胡四、紫茄子他们商量过了,咱们六户联合犁田,你的田你就不用问了,有我和胡四、三孩他们负责给你犁好、种好,你净等着明年收小麦吧!马文强说,那怎么行呢?狗剩说,能行,能行!过去大呼隆干活,人多窝工干不出活来,现在各家干各家的,快着那!过去,你用土广播催着喊着,大伙都不干,现在你的土广播丢了,大伙反而干的快了!马文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了一声说,此一时彼一时啊!

联产承包的头一年风调雨顺,夏秋两季都获得了大丰收。梨花峪的村民们家家户户的粮食囤里都盛满了粮食。马文强看着冒尖的粮囤对万能胶说,这回咱们再也不要为孩子们的吃饭发愁了。万能胶说,我带着孩子刚来那阵子,计划粮不够吃的,时不时的多吃多沾队里一点,心里老是不踏实,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大伙,现在好了,敞开肚皮吃个饱,吃多少都是自己的,心里也舒畅了。

“人是铁、饭是钢”,人一吃饱了饭,身体自然就刚强起来了,好起来了。于广财见人就说,

你看俺家的发面馒头,过去吃不饱饭,脸上腿上浮种得发亮,用手指一按一个坑,现在有饱饭吃了,身体长得实在了,用拳头砸也砸不出坑来了。

梨花峪: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人吃饱了肚子,日子也觉得过得顺当,像流水一样,一天一天哗哗啦啦地就流过去了。不像过去那样,吃了早上的还愁着晚上的,扳着手指头一天一天地数着过。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到了六月十日,山下的小麦登场了,每家每户能分到二三十斤麦子,先留下十几斤春节时包饺子,其余的掺上山芋干杂粮磨成面粉烙煎饼吃。算是吃到小麦煎饼了,其实也只是吃到一星点小麦的味道。

日子过得快,孩子们也长得快。梨花在蒜瓣儿家里生活了九年一晃就过来了。梨花叫蒜瓣儿干娘,叫牛玉山干爹,蒜瓣儿和牛玉山待梨花比亲闺女还亲。先叫梨花在大队上小学,小学毕业后,蒜瓣儿又把梨花送到公社上中学,从初中到高中,高中毕业后正赶上公社里招工,就在公社供电站当了一名农电工,回家后梨花对蒜瓣儿说,干娘,我没考上大学,在公社当了一名农电工。蒜瓣儿说,这比考取大学还好,上班就拿钱,插锨就吃水,那大学咱考取还上不起呢!梨花说,干娘,你不生气?蒜瓣儿说,我的好闺女,干娘不生气,干娘高兴着呢!

你就放心在公社里好好干吧!梨花看着蒜瓣儿真的很高兴,就笑嘻嘻地说,那我一定好好干,一年捧一张大红奖状回来给干娘看。蒜瓣儿说,好,好,干娘就等着看你的大红奖状了。

梨花的高中同学夏天安同时被招进了公社供电站,当一名农电工。夏天安一米八五的个头,膀大腰圆,臂粗肩宽,在那儿一站就像一尊顶天立地的八大金刚。从进供电站那天起,夏天安就立志做一名响当当的农电工。先到新华书店买来一大堆电工书籍自学,白天干了一天活,累得腿疼腰酸,晚上仍坚持学习,有不懂的地方记下来,第二天再向师傅们请教。就这样边学边干边请教,不到两年时间就掌握了堪测、架线、安装、维修、抄表收费的一大整套技术。从一名普通电工升任站安全员,又经过两年的摸爬滚打,夏天安不仅懂技术能干活而且会管理,在一次考核中,夏天安每一项指标都获得了第一名,局里破例将夏天安提拔为供电站站长。从此夏天安有了一个施展才干的新天地,为山区农民的电力事业孜孜不倦的奋斗着。

夏天安任供电站站长的第二年,正赶上大办农电,上面要求给山区的农民家家户户通上电送去光明。夏天安带领全站人员在山上堪测,放炮挖坑、架线。为了抢时间赶进度,夏天安在山上搭起了窝棚,把行李和锅碗瓢勺都搬上了山,吃住在山上,一干就是两三个月,什么时候一条线路架通了,下了这座山再去那座山,全乡大大小小六十多个山头,他几乎跑遍了。

梨花早在学校里就爱上了夏天安。因为高中生是禁止谈恋爱的,所以只能深深地藏在心底,偷偷地爱。有时星期六递个纸条,以讨论数学或物理习题的名义把夏天安约出来,说上几句话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山栗子往夏天安的手里一塞,说,饿了吧,吃几个充充饥。夏天安也不客气,接过栗子剥了壳就吃。生栗子嚼在嘴里甜丝丝的,一头吃着一头说好吃好吃。

夏天安的口袋里有时装着一把大红枣,梨花最喜欢吃的,只要是星期六夏天安回家,准给梨花带来。梨花吃着大红枣一咬一个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脆生生的,说,天安哥,你家的枣真好吃。夏天安说,是吗?那以后你嫁到我家就让你吃个够。

自从梨花和夏天安分到供电工作,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夏天安带着施工队在山上施工,吃住在山上,梨花就到山上给施工队烧水做饭,晚上工人们睡在窝棚里,梨花就睡在厨房里的草堆上。什么时候一条线路架完了,施工队下山了,梨花才跟着下山。总之,夏天安到哪里梨花就跟着到哪里。

有一次施工队正赶上夜里山洪暴发,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大风把窝棚都吹翻了,大雨把施工器材都冲到山沟里去了,夏天安为了保护施工器材也被一同冲进了山沟里,受了伤。住在医院里,梨花日夜守护在病床前,给擦身喂饭,端屎端尿,那时他们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梨花早已把夏天安当成自己的心上人守护着。

夏天安只在医院里躺了十多天,就再也躺不下去了,他惦念着工地,惦念着乡亲,乡亲们千万双期盼用电的眼睛在盯着他,一拨一拨的乡亲们来医院看望他,都祝福他早日恢复健康,重返工地。

夏天安又回到了架线工地。这个工地就是梨花的家乡——梨花峪。

嗨哟!嗨哟!嗨哟!嗨哟!惊天动地的劳动号子声在梨花峪周围的山坡上高一阵低一阵地回响着。惊飞了梨园里一群群的小鸟,叽叽喳喳地飞向云天。金黄的梨子挂满枝头,小鸟飞去,树枝轻轻地颤动了一下,颤得挂在枝头的梨子晃一下脑袋,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

七月的天,太阳喷着火。满山遍野的石头都被烤成了红色,碰上去烫掉一层皮。山凹里一垅一垅的玉米,蔫头呆脑地耷拉着叶子,一束束高耸着的火红色的缨丝,像一支支点燃的火炬,把整个山凹照得通明耀眼。

二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个个光着膀子,下身只穿着一个裤衩。弓腰叉腿抬着一根十二米长的水泥电杆,使出全身的力气玩命似的向上爬。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不停地哼着号子。嗨哟!嗨哟!嗨哟!嗨哟!槐木扁担重重地压在肩上,挤进肌肉里,把全身的汗水都挤压出来,顺着脸颊,臂膀,脊梁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流。每个人头上的红色安全帽始终牢牢地扣在头上,连接起来看就像一条红色的巨龙似的在山坡上缓缓游动。

山坡上没有路,小伙子们每向前挪动一步都是踩在乱石堆上前进。乱石堆里生出的一丛一丛的荆棘,用它们特有的刺,故意给小伙子们捣乱,像无数的针尖在小腿肚子上扎来戳去,划出一道道血吃吃的伤痕,有细小的血珠慢慢渗出。随着腿肚子流下来的汗水弯弯曲曲的继续往下流,像刚出水的蚂蟥紧紧地吸附在腿肚子上。火辣辣的有点疼。有个光头小伙不经意地摸上一把,然后又去擦脸上的汗,那脸立时就变成了斑马脸,红一道白一道的。那个光头小伙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哈地狂笑声就在山坡上炸开了。

石柱子,咋整的,见红了,怎么整到脸上去了,未免太现眼了吧!不知是谁嚷了一句。

那个光头小伙叫石柱子。

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地狂笑声。

石柱子又摸了一把脸,又看看手,血红血红的,才恍然大悟,知道是冲着他说的。随之嘟嘟哝哝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到了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大伙儿停下来休息,这才发现每个人的肩膀都磨破了皮,磨出了血,扁担一离开了肩,一个个都躺倒在地上,嘴对着天空大口大口地吹着气,吹出了一朵朵白莲花,开在天空。

石柱子转到一块石砬子后面小便,解出黄黄的尿液,下身觉着火辣辣的疼,大概是上火了。

喝水少了。这样的大热天,流那么多的汗,还有不上火的?

峪里走出一队姑娘们,她们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挎着篮子,有的提着茶罐子,去给为他们峪里架电的小伙子们送饭送水去。

梨花挑着两个箩筐走在姑娘们的最前头,一头箩筐里是饭,一头箩筐里是菜。戴着个大斗蓬,穿一件水红色的细布褂子,脑后拖着一条又黑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直拖到屁股上。山里人走山路走惯了,虽然挑着几十斤重的东西,走起路来还跟走平地一样的快。

石柱子解完小便,从石砬子后面转过来,转脸看了眼山下,一眼就看见梨花挑着担子向山上走过来了,立马像吃了兴奋剂似的,风也似地跑过去,大声喊,弟兄们,快起来,姑娘们送饭来了。小伙子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的去找长裤子穿,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才想起来都脱在山下了。

石柱子问,夏站长,怎么办?姑娘们快来到眼前了。

夏天安说,叫她们马上停止前进,就说前面有“地雷”。叫她们把饭菜和水放下,原地返回。

石柱子趴在一块石砬子后面,只露出上半身,开始向梨花喊话。梨花!梨花!你们听着,前面有“地雷”,你们立马停止前进,把饭菜和水放下,原地返回!原地返回!

梨花和其他姑娘们听到了石柱子的喊话,说前面有“地雷”,开始吓了一跳,梨花心里想,这好端端的山坡上怎么会有地雷呢?转念一想,想到了电影《地雷战》里鬼子偷地雷,结果扒了满手的大便。梨花心里明白了,可能有人在解大便。

梨花停了下来,把担子放在地上,其他姑娘们也把送来的茶罐、茶缸放在地上。打算停一会儿再向前走。

石柱子看出来了,又开始喊话了。梨花!梨花!夏站长叫我命令你们,你们听好了,我开始喊口令,向后转!目标梨花峪,跑步走!

梨花带着姑娘们,一路小跑着,说着笑着,嘻嘻哈哈地向山下跑去。

夏天安、石柱子他们,看姑娘们走远了,一个冲锋冲到放饭菜的地方,对两箩筐饭菜和水发起了猛攻,不到一刻钟,就打了一场漂漂亮亮的歼灭战。

梨花和姑娘们,远远地看见一群只穿着裤衩的男人们在争着抢着喝水吃饭,这才理解了“前面有地雷”的意思。一个个笑得弯腰岔气。梨花笑得最疯,疯得肠子在肚子里拧成了麻花,一阵一阵地疼,不得不蹲在路边揉肚子。揉了一会儿不疼了,站起来一阵小跑着,大辫子在背后甩搭着,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姑娘们。

梨花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笑起来更像一朵盛开的梨花。给人一种春天般的温暖和亮丽。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向你传递着亲切的问候和祝福,这问候和祝福里倾注着一个少女的天真和纯朴,同时也倾注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渴望和想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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