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 :小说连载(作者:陈志宏)

乡情 :小说连载(作者:陈志宏)

  (一)

六保河的前身,不叫六保河,叫洋河。叫洋河的河很多,离我都很远,也不乏有名扬天下的洋河,江苏名酒,就取名“洋河大曲”,可我不会喝酒,品尝不到它的美味来,再说离我们这很遥远,今天还是说说我家乡西边的这条六保河吧!

六保河,是新中国成立后,邳县一九五六年从邳城迁至运河而命名,在那之前它叫剑秋河。剑秋河顾名思义,就是古人习武练剑的好地方。后来,人们出于好的愿望,有意把这个“剑”字改成了建设的“建”字了。我认为改的很好。

听我父亲讲:建秋河,早先并不叫建秋河,它叫洋河,是清朝光绪年间,我太爷爷的祖父,跟美国来中国的传教士仁牧师交好。当时教堂设立在窑湾,就是现在新沂的窑湾古镇,我太爷爷的祖父是仁牧师忠实的信徒。一次仁牧师长途跋涉,来到了我们左庄,到我家坐客,不巧,天降大雨,仁牧师吃完饭就无法返回窑湾,就在我们家住下了。谁知这雨下得没完没了,三天后,大沂河西大堤鲍庄决口,把左庄五千亩粮田淹得精光,出门都是水。仁牧师对我太爷爷的祖父说:“这里地势太洼,要能开挖一条河就好了。”我太爷爷的祖父知道仁牧师说话不是随便说的,后来就去窑湾专门谈及此事。仁牧师是个好人,他连续五年向美国政府申请,最后才获批下来,由美国政府的拨款,开挖我们家西这条河道。

当时,我太爷爷祖父分管窑湾以北至我们家这么大片地方,有现在的三四个乡镇那么大。他从设计到开工,又花了大概一年的时间后,于秋天开挖这条河。那时,我太爷爷的祖父,身先士卒,大冬天他竟然赤脚下冰冷的水里干活,和普通民工一样,一天领四斤白面。

洋河挖好了,解决了当时的水患,人们过上了好日子。

后来,也可能觉得这条河不够宽阔,没有人家宿迁那条洋河出名,这一带百姓很自觉的叫家乡的洋河为小洋河。日本人进中国之前的那三年,当然是民国时期,我们共产党人叫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连续大丰收,当地有个绅士把洋河改名成了剑秋河。因为他天天早晨到洋河大堤上习武健身,什么洋河、小洋河的,就叫剑秋河。可是那时候劳动人民普遍没有文化,个别有文化人,屈解了绅士的意思,就写成了建秋河。我认为,还是“建秋河”这个名子好。原来的洋河、建秋河就今天的”六保河”。

我对这条河特别有感情,这条温顺而平静,柔和而大方的六保河在我们家最困难时期,给我们无限的帮助。十年内乱期间,我们家徒四壁,穷不聊生,是六保河的鱼虾和贝类给我们贫穷的生活增添了一些鲜美的味道。由于那时长期依靠六保河康慨的奉献,我们长期吃六保河的东西,所以我家人智商都很好。

小时候,我失学后,每天都要走在六保河的西岸上,感觉到六保河就是我心目中最大的一条河流。后来,我慢慢的长大了,看到了沂河、大运河、长江和黄河,才知道我的视野是那么的狭窄。不过,现在到老了,还是思念家乡,思念着家乡的六保河。六保河虽说不宽、不长、甚至可以说不够伟岸,但是它对我们一家人恩情太深了,也可以说,在我们饥寒交迫的年代里,是,是她如同母亲的六保河养育了我们一家人,给了我们兄弟姐妹们聪明的智慧。朋友!我能不歌颂她吗!赞美六保河仁慈宽厚,润泽大地,给人们创造财富。现在的六保河,依然静静恬淡,她是邳州城区最美的风光带上。她串联邳州新老城区最秀丽的美景,仍在为邳州人民作贡献。

(二)

六保河现在无疑是美丽的,它如一匹被人们驯服的野马,听话又可爱。但是在四五十年前,它可不是好惹的,一年四季有三季是平静老实的。尤其是冬天,当万木凋零,啸煞瑟瑟的冬天,河面冰封,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霞光,异常的优美,煞是好看。到了夏季,暴雨来袭,它一反常态,瞬间翻脸,白浪涛天,这个时候你才领略到它那骇人的狰狞面目,搞不好,这秋季就要绝收了。

我当时还很小,不能随生产队劳动力一起干活,但我已经什么都记得了。大概是一九六九年吧!也就是阳历的七月二十几号,具体那一天我还真没记准。那天大雨时断时续的下着,很晚的时候,父亲满身湿漉漉的从外面拖着疲惫的身子进来,一下子躺在我们家的屋子里的地面上。我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母亲问了半天才知道,父亲看了一天六保河西大堤,生产队连饭都没有给送,就到地里掏了点没长成的山芋吃了,饿极了才回来家找吃的,被饿的少气无力时才回家找吃的。

每当这个季节,我们村庄的人们是最关注六保河的,只要不决口,这一年就大丰收了。秋天,那金灿灿的稻谷,那黄橙橙的大豆,那盈尺有余的玉米棒子等等农作物,都有很好的收成。然而,那年月,天随人愿的时候不多,十年九灾。

后来,我渐渐的长大了,参加了防汛就灾工作。虽说在十年内乱期间,“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还有更荒唐的口号,就是:“以大寨步伐学大寨;以昔阳精神赶昔阳”等口号满村的墙上写的到处都是。两个会写毛笔字的人,成天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生产队长嫌写的慢:“就这几个字,一写就是半个多月,纯粹是磨洋工!”我能听到写字的三哥,小声的反抗:“就这几个字吗?不行你来写”。生产队长听见了,没有办法只得任由他继续磨洋工。

十年内乱,本身就是一个大运动。但是,这大运动里每一年还套着小运动。比如有一年”清理阶级队伍”,那一年,我还在上小学,虽说是上学,只学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诗词,还有毛主席著作甲种本和乙种本。要是按照现在大学里专业来分的话,我虽然上的是小学,但那时候早就在小学里开设了“毛泽东思想”专业课了,所以,我现在善辩能力强,也可能于上小学期间学习“毛泽东思想”专业课不无直接关系。记得,”清理阶级斗争”上边是有指导文件的,文件的精神是:“清理阶级队伍”,一是要抓紧;二是要注意政策。”那时候的我们村的领导干部,都觉得自己是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在群众里,个个趾高气扬,仰鼻子抗脸的,他们迈着双步,双手拉住放在屁股上面,一脸不肖一顾的样子,有人给他说话时,哼哼叽叽的。现在想想,真是恶心人。有什么办法呢?那会儿就是他们这伙人的天下。我们村的所谓的“清理阶级队伍”,无非是把“地富反坏右”这些人拘在一起,办个学习班,给关起来,白天开开群众大会,批斗批斗,晚上开个批斗小会,审审打打的。但你不要看这审审打打的,有些特别老实八交的地主被吓得喝农药,上吊的都有。

第二年的汛期又到了,这一年六保河暴怒,我们村就把这阶级敌人拉到六保河大堤上日夜防守。有的人就说村领导干部了,你不怕“阶级敌人搞破坏吗?”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他敢,敢我就掐他的爪子!”看是讲政治的干部,说起话、办起事来,粗鲁的很呢!可那一年夏季六保河多处开口子,秋天除了补救一些胡萝卜、大白菜等,粮食等农作物全部绝收。

乡情 :小说连载(作者:陈志宏)

(三)            

我们村那时候的的支书罗汉,兼村革委会主任,用现在的话说,叫做党政一肩挑。其实他不干革命委会主任,在一元化的领导下,也是他一人说了算。三十多岁的罗汉,根红苗正,父亲早年参加过新四军,但抗日战争胜利后竟然不干了,来家务农,但还依新四军干部自居。所好的是,罗汉的大哥参加了志愿军,赴朝作战,在上甘岭战役中牺牲了。这样,罗汉家就成为了烈属。

“ 文化大革命”暴发那年,二十九岁的罗汉长得武高武大的,上完小学,初中没考上,罗汉父亲就让罗汉到离家二十里路的新县城学理发手艺。那时候的罗汉小,不懂事情,稀里糊涂的学了六年手艺。到了二十多岁,安理说能出师,可以另立门户了,可罗汉嘴巧手拙,一有嫌空就去文化馆面向街道的小礼堂听书,无心思学手艺,师傅对他基本上放弃了。罗汉父亲每回来新县城,罗汉师傅都告状,但无济于事,虽然村里人都敬畏他,但罗汉不认他这壶酒钱,我行我素。听书听迷了,就认了说书的为师傅,学习说书。人常说:“手艺不如口艺,”但这口艺不是一般人能干了的,需要较强的记忆和理解功能。说真的,有时还得根据场上的气氛临场发挥,进行二次创作,他罗汉显然不是这块料。前前后后学了四年,有两年多时间里,给师傅帮着收收钱,买买饭,打扫打扫场地等等杂活,可四五年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什么也没学成。到是对《五梅七枪反唐传》非常入迷,一心想当响马罗成,走到那都当大丈夫。这时的罗汉,已经身超一米八了,身体发育良好,该结婚的年龄,父母亲给他张罗说媳妇,不管女方是什么人,他一律不见。后来父母亲才发现他跟学说书师傅的二丫头好上了。

师傅发现了,不想让二丫头愿意这门亲事,但已经晚了,二丫头的肚子大了。无奈火速结婚,师傅一气把他撵走了。

在师傅看来,本来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可罗汉父母亲高兴的要命,能取个这么漂亮城里人作儿媳妇,已经心满意足。但二丫非常争气,头胎生了个大胖小子。罗汉父母亲喜上加喜,小孙子满月时,大办了一场,全村有一半的人都来贺喜,罗汉父母亲心里乐开了花。

罗汉按理说,媳妇也娶了,儿子也生了,该安心了。可他偏不,在县城倒买倒卖做起了生易来了。那会不象现在,计划经济时代多数商品都是国家控制,你到处倒买倒卖,违反了国家规定,曾经被公安局抓起来关押三个多月,是他父亲托人才放出来。出来后的罗汉稍稍的收敛点,也参加了生产队劳动。可“文化大革命”运动暴发了,他先依村造反派司令自居,把老村书记打倒游村批斗。后得到了公社革委会主任的赏识,突击入党,成了我们村的一把手,掌握了全村党政大权。

罗汉“文革”期间,成了我们村的领导人时,他都三十三岁了,我才不到十岁。但是我已经记事了,有些事情好象发生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使我永不忘怀。

当然了,罗汉也紧跟国家形势,“备战备荒为人民”,也想“深挖洞、广积粮,”也抓“阶级斗争”。在我们村发号施令,给我的印象,他真有本事。他一是发动各生队长栽桑养蚕;二是带领全村人治理我们村辖区内六保河。正好新县水利部门也有这个要求。连续三年罗汉都这么干的,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三年虽说雨大,但六保河没有决口,虽说没有完全大丰收,但老百姓基本上能吃饱。我们家另外,因为人口多,还处于挨饿状况。

一到夏季,罗汉每天基本上都在 六保河大堤上耗时最多。喷河两岸的水,往往行成了巨大的波浪,拍打着全是泥土的堤岸,有时险情出现,罗汉也奋不顾身的冲在抗洪抢险的第一线。村民们一致评论,罗汉这些年变了,变得顾家顾村了,都开始敬畏夸赞他了。

(四)     

罗汉是讲政治,懂得一些上级政策的。可是那时候的政策基本上都是错的。但是,罗汉知道,口号喊得响没有用,必须带领老百姓实实在在的干,地里打出粮食来才行。眼下就是种的在好要不把六保河治理好也是无济于事。于是,罗汉召开了村干部会议,重点研究治理六保河。他们讨论的结果不是疏通,而是加固六保河大堤,使得六保河不决口,确保粮食丰收为好。罗汉首先在领导中统一认识,不管四周村怎么闹腾我们不管,要保正罗村大队社员填饱肚子这件大事。实现国家提出来的:“抓革命,促生产。”

后来,罗村又在全大队范围内,招开了全体社员大会。罗汉指出,我们必须好好干,种好粮食,才能吃饱饭,这浅显的道理,老百姓还是懂的。罗村就开始了,围绕着农田基本建设这个大问题,在罗汉的带动下,大干起来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一九六九年冬天,经过罗村社员共同努力,把六保河西堤岸加高了一米。罗村田地四周围堰也都相应增加了。这样,下一年就能平安度过汛期,不管如何粮食能确保收上来。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年竟然大旱,秧苗没长好,罗村的水稻全部失收。罗汉想,这老天不是和他们对着干吗?但是,罗汉没有泄劲,又带领社员们下挖六保河,最起码能确保秧苗长好。罗村全体社员连续奋战了三个冬天,终于把六保河下挖两米的拓宽工程完成了。一九七四年虽然大水,四周村桩稼全部被淹,唯独罗村喜获大丰收,村民们第一次尝到了甜头,都夸赞他们的书记罗汉好。那一年罗汉成了新县典型人物,成了“抓革命,促生产”的标兵,受到了表彰奖励。一时成为新县基层干部的光辉典范。

当罗汉做出一些成绩的时候,也出了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几个女人,在六保河西灌溉站南二百米,中心路灌溉渠道桥下水泥地上连接地下涵乘凉闹着玩时,四个女的把罗汉的弟弟,三憨用绳把手和脚捆上,让他的头拱在裤裆里,说是:“问你还骚不骚!”她们就回家吃中午饭了。可谁能料到从来不抽水的灌溉站突然开机抽水,给临村浇地平田用的。当几个妇女吃完中午饭回来时,傻眼了,天哪,这可怎么了啦!出人命啦!

唯一年龄长的妇女,快四十岁了,她对其他三个妇女说,闭死嘴,谁都不说,或许窝在涵洞里出不来。鬼才知道三憨上那里去了呢?

其他三个妇女只能照办。

三憨虽然名字叫三憨,其实他并不憨,只是有些花痴,喜欢和女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疯起来没大没小,没老没少。三憨虽然和罗汉同一父母所生,但兄弟俩的脾气性格悬殊十万八千里。罗汉长得高大威武霸气;三憨个子中等好看秀气,是那种漂亮型的男人身兼有女人气质男人,娘儿八叽的。三憨最大的不足就是外秀内拙,学习一塌糊涂,只勉强混个初中就不上了。要是三憨能上完高中,罗汉是有能力推荐三憨上大学的。三憨不愁,三憨父母亲也不愁。三憨父亲罗秀成时常夸赞小儿子三憨老实厚道。但他确不知道三憨都把精力放在女人们身上了。

上初一时,三憨就写情书追班里最漂亮的女同学。这事正巧初班主任知道了,当即把罗秀成叫到了学校,让罗秀成配合学校管住三憨,不然的话这学没法上。那时正是小学附设初中班,执行毛主席教导:“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时候,三憨在初二混了两年就毕业了。

毕业后的三憨,也跟着我们一起去薅猪草。后来跟着社员一起劳动,好和妇女们打打闹闹。直到三憨两天没有回家,才引起了罗秀成的注意。罗汉和媳妇及所有的亲房近邻出动几十口子到处找。就是找不到。五天后罗村灌溉站又一次抽水,三憨的尸体才从地下涵洞里被冲出来,被人发现后已经臭了。但绳子还捆往手脚,头还钻在裤裆里,这起案件新县公安局来罗村侦察的第三天就破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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