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个男神骑白马溜达,邂逅了一个坐青牛拉车的仙女,一下擦出了爱情火花。他俩闪婚,连生八胎,他们的后代出了一个猛男,他目光像激光、两臂能拉三百斤的强弓,正所谓“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而且此君大脑里一堆奇计妙策,被誉为“英谋睿略”,他一使劲,称霸草原、南下中原、席卷东北,在北方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帝国。
他的帝国不仅让本就乱七八糟的唐末五代十国变得更乱,还让之后的北宋十分头疼。
他的老婆也够厉害,不仅干仗威武,决策机敏,而且关键时刻拿刀剁下自己右手都不带吭一声的!遗憾的是,后来她和亲孙子打起来了,结果被孙子囚禁。
青牛白马的故事纯属虚构,但他们这个生猛后代及其生猛老婆却是真实历史,即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和他的“剁手”皇后述律平。
(一)超能猛士
阿保机的契丹族发源于今天的东北那嘎达,活跃在今天的内蒙古东部一带,有时放牧,有时打猎。他们祖先起源的神话就是“青牛白马”。今天的达斡尔族,便是契丹族的后裔。
阿保机祖宗八辈都是契丹族“遥辇氏”部落联盟的“夷离堇”,即军队总司令。他爷爷教会了契丹人种庄稼,他爹教会了契丹人冶铁,他叔教会了契丹人盖房子。
阿保机,姓氏耶律,汉族名叫亿,小名啜里只,生于唐朝咸通十三年(872年),出生在今内蒙古赤峰市一带。这是个超能宝宝,刚出娘胎三个月就满地溜达,还开口说话,甚至能预测未来,声称自己有神人护佑。长大后,他智商爆表,更兼武力开挂,三百斤的强弓拉起来跟玩一样,“嗖”地一下就能射穿一寸厚的铁板。这些可不是咱胡扯,它出自记载契丹(辽朝)历史的两部最重要的史书《辽史》(元人著,“二十四史”之一)和《契丹国志》(南宋人著,但有争议),正所谓“三月能行,晬而能言,知未然事,自谓左右若有神人翼卫……关弓三百斤”、“好骑射,铁厚一寸,射而洞之”。
这也太神乎了吧?嘿嘿,吹的成分肯定有,但阿保机确实在好多方面胜过所有他同时代的人。
由于打功了得,干翻了一堆闹事的部落,阿保机于唐天复元年(901年)被任命为部落联盟的总司令,即“夷离堇”,坐镇其家乡,即今天的内蒙古赤峰市一带;两年后又升级为部落联盟的“于越”,相当于总理兼任总司令,权位仅次于部落联盟的一把手——痕德堇可汗。
当时唐末天下大乱,各方势力打成一锅粥,契丹“二把手”阿保机的眼光可不只局限于自己草原部落的那点事儿,他很想到汉人的地盘搞点大的。
有三个趁唐末老李家疲软而大搞独立的军阀,引起了阿保机的兴趣:
一个是地痞流氓中的“佼佼者”、后来篡了唐朝的“梁王”朱温(小名“朱三”)。这家伙是五代的正式开启者,即后梁太祖;
一个是称霸山西的独眼枭雄、“晋王”李克用。其子李存勖更是骁勇,后来灭了朱温建立的后梁,自己建立了“五代”的第二个“代”即后唐;
一个是占据幽州(今北京)、绰号“窟头”的刘仁恭,这家伙因擅长以挖地道攻城而得此绰号。
阿保机于天佑二年(905年)率七万骑兵跑到山西,和独眼李克用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晤,还拜了把子,约定一起对付另两个割据集团——流氓朱温和“窟头”刘仁恭。
阿保机精得很,他知道流氓朱温的势力太强,不太好惹,相比之下还是“刘窟头”比较容易捏,所以他就偶尔打打刘仁恭,却一直不碰朱温甚至还和朱温眉来眼去。对朱温恨之入骨的独眼李克用被阿保机气得半死。
(二)乱世狠人
一手忽悠,一手狠揍,阿保机终于使得自己的实力超过了部落联盟的“一把手”痕德堇可汗,等天祐三年(906年)痕德堇可汗一蹬腿,他不但立马接任可汗之位,还把部落联盟“三年一改选”的制度给废了,他成了终身一把手。
阿保机违背部落传统,惹恼了一堆人——凭啥你永远当老大?他几个弟弟先后发动三次叛乱想把他踹下台。阿保机不慌不忙,一口气杀了三百多个参与闹事的。但对自己的弟弟,他一个没杀,只揍了一顿以示警戒,这在古代帝王中可是非常罕见的。
其实阿保机是想立人设呢——看我多仁慈呀,我很在乎手足之情的。
弟弟们搞定后,又有七个部落首领不服,原因还是那条——凭啥你永远当老大?阿保机依旧淡定,对他们表面微笑请吃饭,实则设下伏兵,等他们都喝醉后全给宰了。
谁能想到,阿保机这条阴毒之计,竟然是他老婆给他出的。就是前面咱提到的那位“剁手”猛女述律平。老婆剁手的事儿,暂且不提,继续说老公创业的事儿。
该狠时狠,该仁时仁,这就是政治高手阿保机的手腕。
由于常和汉人打交道,阿保机越发觉得契丹部落这套东西太土了,还是中原汉人的那套东西好,于是他就重用一些汉人知识分子,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叫韩延徽。此君很有姜子牙和诸葛亮的特质,他原是“窟头”刘仁恭的手下,出使契丹时由于死活不给阿保机下跪把阿保机惹毛了,阿保机让他滚去郊外放马。
关键时刻,又是阿保机的老婆述律平慧眼如炬,认为老韩是个难得的人才,阿保机这才重用老韩,还让他成为自己身边的第一谋士。
在无敌老婆和无敌谋士的辅佐下,阿保机仿照汉族建立了一堆制度,于后梁贞明二年(916年)甩掉了可汗的头衔,自称皇帝,建国号“契丹”(“镔铁”之意,但也有其他说法),改元神册,定都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
阿保机在位时,使契丹第一次有了正式的法律,有了州县、有了文字、有了商业、有了赋税……还在都城建立了孔庙、佛寺和道观,以表示汉人有的,咱也有。
(三)大辽帝国
对外,阿保机使劲扩大地盘。他于契丹天赞三年(924年)亲率大军穿越大漠,连续征服吐谷浑、党项、回鹘等部族。向北兵锋直抵乌孤山(今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东侧肯特山),向西则直达浮图城(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破城子),连大兴安岭地区也被他包圆了。
打着打着,阿保机发现一块肥肉,就是总部在今黑龙江牡丹江一带的渤海国,想当年这个国家是唐朝的小弟,和日本关系也不错,富得油流。阿保机于天赞四年(925年)神速猛进,渤海王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契丹军就出现他都城忽汗城下(今属黑龙江牡丹江),渤海王心碎投降。从此地球上,再无渤海国。
阿保机最心心念的地盘就是“窟头”刘仁恭的幽州,也就是今天的北京。但老刘被独眼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灭了,幽州归了李存勖。李存勖乃无敌战神,阿保机两次进攻幽州,都被李存勖打得人仰马翻。面对这个强劲对手,阿保机只能干瞪眼。当然,李存勖也只能打败阿保机,却没能力灭掉他的“契丹国”。
不过非常讽刺的是,李存勖建立后唐当了皇帝后,迅速堕落,整日唱戏,最终国破身死。而阿保机的“契丹国”依旧坚挺。
天显元年(926年),刚灭掉渤海国的阿保机就病逝于回军途中,终年55岁,总共在位11年,庙号太祖,谥号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最早的谥号是“升〔昇〕天皇帝”,这号有点好玩)。其次子耶律德光接班,此君的本事也不差,他灭了五代的第三个“代”后晋,又把自己的国号从“契丹”改为“大辽”,耶律德光即辽太宗。
辽太祖阿保机心心念的幽州,也被辽太宗耶律德光拿到手了,这算是儿子完成了老爸的心愿。而且辽太宗拿下幽州并不费力,那是后晋皇帝石敬瑭跪舔辽朝送的一份“大礼”,即割让燕云十六州(今北京、天津北部、和河北北部、山西北部一带)。许多年后,终结五代十国的北宋也一直没能把这块黄金宝地夺回来。
没有北方天然屏障的北宋,被辽朝按地上摩擦,最惨的一次是想夺回燕云的宋太宗被阿保机的重孙子即辽景宗耶律贤暴打,宋太宗大腿中箭,坐驴车逃命。此即宋太平兴国四年(也是辽保宁十一年,979年)的高梁河(今北京城西北)之战。
(四)剁手猛女
辽太宗耶律德光的母亲就是咱前面多次提到的述律平,即阿保机的皇后。
述律平是大智大勇的女中豪杰,不仅能给阿保机出谋划策,还能在阿保机出征在外、其他部落乘虚而入的危急形势下力挽狂澜,率将士大破敌军,威震西北,确保契丹大后方安然无事。
阿保机去世后,好些贵族大臣不服管,升级为皇太后的述律平就让他们给阿保机陪葬,大臣当面怼她:“先帝最爱的是你,你咋不去陪?”没想到述律平突然拔刀自断右手扔进阿保机的棺材里,说“皇子年幼,我不能死,就让我的手替我陪葬吧!”随后述律平弄死了几百个不服管的贵族大臣,从此得名“断腕太后”。
然而,这位“剁手”猛女在晚年严重受挫,原因还是她的亲孙子。
辽大同元年(947年),辽太宗耶律德光去世,终年46岁,但他娘述律平还活着。这位“断腕太后”打算立辽太宗的弟弟,也是她最疼爱小儿子耶律李胡即位,可她的孙子耶律阮竟然被一帮大臣拥立,抢先即位了,即辽世宗。
说来也挺狗血的,这辽世宗耶律阮的爹耶律倍,是阿保机和述律平的长子。阿保机死后,本该即位的就是这位长子,可是述律平一直讨厌这个汉化很深的大儿子,于是乎,她就逼耶律倍放弃了皇位。
既然长子放弃皇位,那皇位就是次子的了,耶律德光这才成了辽太宗。辽太宗对大哥耶律阮很不放心,这位可怜的太祖长子干脆离家出走,投奔后唐了,不久就死于后唐内乱。
辽太宗也不长命,述律平想:可算轮到我宝贝的小儿子耶律李胡了。可是,一帮大臣竟然把她的长孙耶律阮扶上了皇位,因为大臣们都觉得被逼离家出走的耶律倍太可怜了。大臣们想,既然太祖长子失去了皇位,太祖次子也没了,那就把太祖的长子长孙送上皇位呗,怎么也轮不到太祖的小儿子吧?!
述律平听说孙子登基,勃然大怒,竟然亲率兵马要和孙子拼了。辽世宗耶律阮对奶奶当初迫害老爸的行为耿耿于怀,于是也摆开了战阵。多亏契丹贵族使劲劝和,这祖孙俩才罢兵。不过没多久,孙子就以政变未遂的罪名把奶奶软禁了——你个死老太婆,烦透你了!
然而这位胜利的孙子也是个短命,当政四年就在天禄五年(951年)死于政变,年仅35岁。而他痛恨的奶奶述律平,还活着。
接班辽世宗耶律阮皇位的,还是述律平的孙子,即辽世宗的堂弟,也是辽太宗耶律德光的长子——辽穆宗耶律璟。
熬死了老公、儿子和孙子,述律平的生命力真够强韧。
辽穆宗应历三年(953年),“断腕太后”述律平病逝,终年75岁,她和她的爱人阿保机葬在了一起,谥号贞烈皇后,后改谥淳钦皇后。可叹这位女中豪杰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因为偏心过火,酿成了自己的人生悲剧。
所以说,当爹妈的可别偏心过火。当然有时候,一碗水端平似乎也不容易。
(五)是非功过
在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之前,契丹就是个原始气质很浓厚的草原部落联盟,正因为阿保机敏锐地洞察时代变化,及时抓住唐末大乱的机遇,趁势而起,纵横捭阖,东讨西杀,才奠定了强悍的大辽帝国的基础。
辽的崛起,直接改变了唐末宋初的历史走向。
虽然阿保机及其子孙在打造契丹-辽帝国的过程中玩命扩张、不断侵掠、杀人如麻,坑惨了不少其他民族包括汉人,但不管怎么说,阿保机毕竟统一了大部分北方疆域,促进了民族融合,也在其境内带来了难得的法治社会和经济发展,反正有功有过吧,他的妻子述律平皇后也一样。
也正因为辽朝总是南下中原,才使得北宋涌现出杨业、杨延昭等抗辽英雄,即著名的“杨家将”。当然,女英雄穆桂英纯属虚构,而“杨家将”的敌人——萧燕燕太后(名萧绰,字燕燕),历史上确有其人,这位女子的能力比“断腕太后”述律平更牛。她是阿保机和述律平的重孙子辽景宗耶律贤(他爹就是对抗奶奶的辽世宗)的皇后,是历史上极稀有的女政治家兼军事家。
阿保机可没想到,他奠基的辽朝虽然和北宋打得你死我活,但两国最终还是在萧燕燕的主导下和平共处了。阿保机的后代辽道宗耶律洪基(《天龙八部》里编造他和萧峰结拜,后又反目)还痴迷汉文化,甚至梦想来世投胎为汉人。一个宋朝官员曾亲自到辽朝祝辽道宗生日快乐,而这位宋朝官员的哥哥更被好多辽朝人崇拜。
这位访辽的宋朝官员名叫苏辙,他亲爱的哥哥叫苏轼。这就是文化的影响力呀,比战争带来的影响深远多了。
阿保机更没想到,在他生前征服的一堆部落里,有一个后来突然逆袭,直接灭了契丹辽朝,阿保机的后代被他揍得嗷嗷哭。契丹已经够生猛的了,而这个逆袭的部落,比契丹生猛百倍。
下一期,咱就说说这个干翻辽帝国的逆袭部落的首领,他和阿保机一样,也是个名中带“阿”字、武力值超强、死后庙号太祖的少数民族猛男。说来也是有趣,此人蹂躏辽朝,竟然是被逼的,因为阿保机的后代耍他玩,让他跳舞,把他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