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大吉,奇事临门。传奇人云丛正在写传奇,手机响了,一个东北口音男子问:“你是王云丛老师吗?”传奇人愣了一下说:“是啊?你哪位?”
东北口音男子说:“唉呀,可找到你的下落了,你别掛,有人给你说话。”
片刻,一个女子从电话里激动地喊:“王老师,我是嘉艳,你还记得52年前,在哈尔滨火车站候车室,有一妇女带一个小女孩向你求助的事吗?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当时七岁,我妈妈带我去佳木斯探亲,身上的钱和车票都让小偷给割包了,俺娘俩连买水的钱都没有,母亲向候车室里旅客求助,你给了一元五角钱,那可是救命钱哪,现在我母亲病危,她寻找当年救助的恩人几十年,杳无音信,是我从一本杂志里看到您写的小说《关外寻亲》,其中有那段故事,我告诉母亲说当年的恩人有下落了,那个王老师成了作家,可找到了,我在你小说未尾的简介上找到你的联系方式,请把你详细地址告诉我好吗?我要告诉妈妈,让她走的安心,求你了老师。”
那个叫嘉艳的女子说的极快,唯恐表述不清,传奇人听懂了她的意思,于是一段尘封了五十几年的往事涌上心头。
一九七二年七月十五日,放暑假的第二天,云丛向学校会计借了二十五元钱加上那个月工资十六元,从邳县火车站买了一张去黑龙江鸡西的车票,花掉三十元五角,身上带十多张山芋干煎饼,去关外寻亲,找离家出走四十七年的二爷爷王大志,他一九二五年离家去闯关东,结果被张作霖的队伍挟持当了兵,张的队伍与蒋介石队伍打仗,他被蒋的队伍俘虏,又在老蒋队伍里混了一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打沈阳时,他又投诚了解放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王大志已五十多岁,退伍后被安排进鸡西滴道煤矿工作,后来进了煤矿幸福养老院。
一九六六年,煤矿肃反委员会调查在藉人员的身份,根据王大志自报的原藉,矿肃反委员会把一份外调函发到“江苏省皮县城东乡大王村”,这是一九五几年的地址,因口音之误,“皮县应是邳县,城东乡大王村已划归官湖公社”,外调函辗转到大王村支书手里,支书费了好大劲,打听村里上岁数人,不错,王大志是这村里人,他还有近门的后人,在一队,侄子王起等一大家子呢。
当时正值麦口打麦场,队场上十几个碌碡轧麦草、几十口人拉碌磕正转圈呢,支书到了场边,试探性地把外调函交给王起,王起曾听父母讲过这件事,王大志是王起一个奶奶的族叔,走的时候是光棍一条,家里穷,日子不好过,去闯关东的,走后一直没音信,现在居然还活着,但万里遥远,又没有钱买车票,知道也白搭,就把这份外调函放在筷笼子里,搁置了。
直到一九七二年,云丛才动了寻亲的念头,此时云丛正当民办教师,工资每月十六元钱,想去关外看看能不能在那找份高工资的工作。云丛坐火车三天两夜到了黑龙江哈尔滨火车站,在这里去鸡西需转车,在候车室得等四个小时,从哈站下车进候车室休息不到一小时,时值中午,云丛刚拿出煎饼想吃午饭,来了一位三十多岁女子领着一个小女孩到了脸前。女子可怜兮兮地说:“大哥行行好,我的车票和钱包遭小偷了,俺娘俩连买口水喝的钱都没有,您借点钱给俺,留个名字和地址,等俺到家寄还给您。”
当时,云丛从家里总共带四十三元五角钱,买票花了三十块五角,在车上连一分钱也舍不得花,到了鸡西滴道矿幸福院,得找二爷爷要回程票钱,哪有闲钱“借”给她呀?
她见云丛犹豫,脸上很难为情地说:“看大兄弟是个忠厚人,一定比我小,你借多借少都行,我对象是老师,我到家一定还给你,留个联系关系好吗?”
云丛没出门之前听人讲,火车站很乱,小偷小摸骗子横行,千万注意少和陌生人打交道,来时从徐州火车站转车去天津时,遇到一个四十多岁男子,拎着一个翻布包,背着一个大箱子,见云丛的行李少,求云丛帮他提一下包上车,到车上和云丛挤在一起坐了,他问这问那,云丛很简单应付了一下,就提高了警惕,他说是去山西太原的,云丛没敢和他深谈,到天津站转车时甩掉了他。
现在面对这可怜的母女,云丛动了侧隐之心,但身上钱确实不多,只有一张一块的,一张五毛的,他把这一元五角钱掏给了女子。
女子千恩万谢,非要云丛留联系地址不可,在当时没有手机,学校里也没安座机,反正逢场作戏呗,还真指望她还钱哪。
一块五角钱绝对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女子又向别的旅客“求援”去了,云丛吃罢午饭,掏出小说看了起来。
世上最烦心和躁人的事,莫过于等车,四个多小时坐在候车室里,大厅没大频幕,没有熟人啦呱,只有小说陪伴着打发时间,直到黑天老会,才上了去营口的那列车。
一晃几十年,谁还记得借钱那点小事?今天突然来的这个电话,真是出乎意料。
叫嘉艳的这个当年的小女孩也快六十岁了,云丛告诉了自己的电话,很快,一条添加微信的信息传过来,云丛加上她的微信后,一个圆脸秀目短发的女子从微信中显示出来,这哪有五十几年前那个七岁小女孩的半点影子,从轮廓上似乎是那个伸手讨钱的女子形象。
她不喊王老师而改称“叔叔”了,她说:“王叔,您老了,快八十了吧?自哈尔滨车站一别,我母亲回到家就让爸爸联系你,可惜千里迢迢,总是联不上,十年前,父亲因病去世,我母亲就托我哥哥联系你,就是给你先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依然无法联上,俺不光是为了还钱,而是要找到你这个热心人,谈不上怎么报答您,但那份亲情和缘份不能忘啊!现在好了,我母亲在弥留之际见到了您一面(手机视频),她安祥地走了。叔叔,告诉您一件事,当年你给了一元五角,而后俺妈又向别人讨钱,一角、两角又湊一元多,还不够买票的,后来巧遇俺姨哥出差,在候车室里他给俺娘俩买了回佳木斯的车票,但是俺妈就单记住了你,说你是天下最有善心的人,当时一元五角可不是小数目,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和俺母女素不相识,妈说看你也不像有钱人,但一定是个忠厚人,俺妈没看走眼,王叔,你家里人都好吗?”
此女子很健谈,竹筒倒豆子稀里哗拉一阵子倾诉,云丛简略说了当年别后的情况,问她:“你现在还好吗?对象是干什么工作的?他也知道这件事吗?”嘉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低头沉思有五秒钟,抬头时眼里便有了泪水。
但是,很快即恢复了常态,她说:“王叔,我现在把你当成亲人看待,实话告诉您,我二十岁中师毕业后,谈了个对象比我大三岁,结婚三年我没怀上孩子,他便与我闹离婚,僵持了两年,也吵闹了两年,最后妈说离了吧,你不能给人生孩子,让人断了香火传承人不道德,别躭误人家了。”她擦了把泪水,继续说:“我与他离婚后,他又找一个小他五岁的女孩子,这女孩一身傲骨,过了两年,也还没能生育,那女孩不买账了,吵闹着一起去医院检查,结果是他没有生育能力,精子成活率低,那女孩不跟他过了,也离了。
我后悔,我为什么那会不去做身体检查呢?白白误了我七年青春。
二十八岁那年,经姨哥介绍,我又与一个离弃的公社干部结合了,一年后生下一子,可是那个男人是个花心大萝卜,脚踏两只船,我知道后与他吵闹,他打我,我当时正抱着孩子喂奶,心想你打吧,我把抱孩子的那面身子对着他,认为他下不去手,谁知他酒后失德,一拳误打在正吃奶的孩子头上,下手重,当时孩子就头破血流,孩子疼得把我一个乳头也咬烂了。
到了医院,晚了,孩子没救过来,我乳头缝了七针,他也被故意伤害罪判了无期徒刑,我从此就没再嫁,和母亲相依为命,现在母亲走了,我孤身一人,这辈子完了。”
说完,嘉艳又痛哭失声,她的肩头一耸一耸,叹息自己的命运多舛。
云丛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得劝她:“乖,别难过,人这一辈子有个六难三灾不足为奇,你也退休了吧?可以多参加些社会文体活动,遇事想开些,多想开心的事,多读些书,让生活丰富多彩些。”
“好,王叔,我不哭了,我有个决定,一,为完成母亲交付给我的委托,交还给你当年借钱的本和利共一万五千元,必须当面给你,二是拜你为师,学习写作,你必须收我这个学生,所以我决定到你的身边去,行不行?”
云丛怎么也想不到嘉艳会有这个决定,如果不答应她,有点不合情理,但若答应她,这万里遥远的,坐火车也得几天几夜啊!
当初自己从县城火车站买票时,车票上标的路程从邳县站到鸡西站是2525公里,5000多里路还不算翻山走小路到目的地,从佳木斯坐车一定还有一程路,这多麻烦哪?云丛说:“乖,五六千里路啊,你不来不行吗?那钱我绝对不会要的,学习写作吧,咱可以从通话和微信上交流,你若来的话,多辛苦呵?”
嘉艳面露喜色地说:“叔,现在我孑身一人,无牵无掛,我必须到你身边去,你发个位置给我,现在交道方便,已没有五十多年前那么多转车的麻烦了,我非去不可,定了。”云丛心想:“这件事来得突然,她来了怎么办?住在哪里?看样子一时半会没打算回去。”他犹豫了一下问:“乖,你非来不可吗?”嘉艳语气坚定地说:“叔,我非去不可,想你哪,吃住不用你发愁,我有退休工资呢,现在我是自由之身,侄男佰女都忙工作,没人顾得上我,到你身边跟你学写作,晚年还想当个作家呢,我就相信你。”
云丛无法再拒绝,只好说:“那好吧,欢迎你来大美邳州看看这里好风光,说不定你就不想走了呢!”
嘉艳高兴地一脸春色,激动地说:“好,我收拾一下,明天就动身,到了邳县火车站后你可得接站噢。”
云丛说:“一定,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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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写的非常好,世上还是好人多。当初一元五角可救命。当时年代于今无法相比。救人一时终身难望,总之世上行好者后终有回报。
错了几个字,转车,一对母女,笔误了
这个一个虚构而又有影的陈年往事,哈尔滨火车站等候转车时确实遇到一时母女讨钱,当时给了一张五角的,心想打发要饭的或骗子都求个心安。
探亲路上故事很多,比如从天津站转身碰上一个年轻女子,她去佳木斯探亲的,背的行李多,求我帮她帮忙并邻坐到营手才分手,留下许多记忆……。
权当是小说看,且不可认真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