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都干过啥？
多啦。
下过煤窑，开过摩的，在工地搬过砖、运过灰，还开过饭店。
嗯，你觉得哪一种活干着挣钱，又省劲？ 这个嘛……小偷。
你当过小偷？
对，小偷来钱快，还解气。
来钱快，这我知道。你不怕失手？
我当过侦察兵，干这行，牛刀小试。不过，盗亦有道，门口挂着“光荣军属”的，一概不偷，专偷那些只会当官做老爷的腐败分子。 呵呵，有针对性啊。我问你，你是哪个部队的？
对不起，保密。
保密单位？
不是，我不想说——我是说，部队就像母亲，就我这一个儿子不争气。但是，母亲形象不能因我而玷污。
好！咱们当过兵的人，有汉儿气。我不说你当小偷犯法，只问问，你说解气，解啥气？
我当兵六年，退役回来，安排在二轻公司下属预制板厂，属于集体企业。上班没多长时间，厂垮了。垮就垮吧，下岗职工满大街，不差我一个。可是，就我一个无能，干啥啥不行。搬砖砸住了脚；开摩的被逮住罚了款；开饭店，挣的没有赔的多。该退休时候，才知道没有人给交社保金。干看着我的同学、老乡、战友拿着工资，抱着孙子，光景过得滋润。总得讨个说法吧，我就加入了上访的行列。一次又一次去市、赴省、进京，一次又一次被遣返。来来去去，几年下来，成了人们眼中的“上访专业户”和“不安定因素”。最可恨的是，那位油葫芦肚子三角眼的接访人，是领导吧，他坐在中间嘛，他挖苦我说：看你贼眉鼠眼样，又没人逼你当兵，你去不就是为了吃饱饭？又满脸鄙夷地说我：说保家卫国，有那么高尚？！
我当时气昏了头，从桌子上跳过去，揪住他的头发，按倒在地，只一拳，叫他满脸开花。每打一下，我说一句：就是为了吃饱饭！就是为了吃饱饭……那年，是我上高中的第二年，被戴上大红花，在欢送“当兵光荣”的口号中，敲锣打鼓送到了火车站。在新兵连的第一顿饭，我一下吃了八个白馍，两碗肉菜……他奶奶的，说得很正确，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吃饱了饭。新兵连一结束，我就到了老山前线。枪炮声像过年放鞭炮，我们钻在猫耳洞里。你说怕不怕？不怕。就是难受，难受的蛋疼，蛋在裤裆里发痒糜烂……
不说这回事了，保安来了，警察来了，几个人对我一个。我说：别逞能啊，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正气凛然，钻进了警车。
一星期后，我从拘留所出来了。我没有一点悔改之意。满脑子的“贼眉鼠眼”。好，既然你说我“贼”，我就成全你老人家的心愿，去你家转转。
我出来的第三天夜里下两点，就到了那个“三角眼”家的二楼，富丽堂皇的三室一厅。我开了卧室门看了看，那个“三角眼”肥得像海狮，摊在床上占去了一大半。怀里抱着像鸡一样的小女人。
笑什么？你说她就是鸡儿？嘿嘿，这是人家的事。
我在书房翻箱倒柜，很顺手，找到了还没有拆封的两捆人民币，沉甸甸的。想想，平民百姓家能有大卷钱放家里？
得手了，我没有走，坐在客厅沙发上，喝了杯水。听到卧室里雷鸣般的呼噜声，气又上来了。我又打开了卧室门，用棍子挑起床头的花裤头，把钱一卷，开门下了楼。不防惊动了狗娃：汪汪汪。我抽出一捆钱朝它打去，击中，当即毙命。这时，听得门响，我出不去了。只得顺着下水管上到了房顶，这时，院里街上灯光一片。我顺着一溜房脊，早跳出十几家。
下到了一家小院，想不到一个老太太端坐在门口，很明显，她看到了我。我就镇定地走近了她。她盯着我看了又看，突然哭着说：儿啊……你可回来了啊、啊、啊……
我急忙上前说：妈啊，儿回来了，你可好？
我好——好个屁呀。妈腿跌断了，多亏你的战友来……咦——你不是我儿吧，你是谁？是我三三的同学，还是战友？
我是，我是三三的战友，来看您了。 哦，又来了，我花不了啥，不要送钱了。 我赶紧掏出剩下的一捆钱，递给老人家，说：我们都是你的儿子，你拿着，去医院看看吧。我把钱放到她怀里，急忙开门出来。看看门上挂着的“光荣烈属”牌，滴了两眼泪。
哦——这么说，白做了一回贼？唏!你可不知道——我只给你一个人说啊。他家安有监控，一眼就看出了我。想不到，他托人给我送了十万块，啥原因？那个女的是他的小姘。我拿了她的裤头。他给我的封口费。十万，发了！
呵呵，钱脏，我把它送给了纪检委。开心吧？
为了开心，就当小偷？
实话实说，我就干了这一票。
那么，你还上访吗？
哪能呢？咱们退役军人事务局对我像亲人一样帮助我，我得有良心啊。
那么，你以后——
我沉思良久，坚定地说：若有战，召必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