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走

作者: 王爱芳

出去走走

群娟姐打来电话说五一作协出去采风,问:去吗?

去吗?不经意间内心居然小迟疑了一下。事后想起这一迟疑,讶然。不知道为何一贯喜欢亲近大自然的我,竟然会迟疑,会抗拒与外界接触,会拒绝和朋友一起靠近大自然。自己一向不是这样的啊?自己这是怎么了?这还是那个一向大大咧咧洒脱自如的丫头吗?这还是那个喜欢在野外撒欢,喜欢在自然中疯癫玩耍,喜欢追着风跑的丫头吗?

茫然中,我恓惶地问自己。

有多久没和朋友一起出去走走了,就连自己也说不清。一直以来,把自己封闭在自以为对的圈子里,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说服自己,孤立自己,并美其名曰是收心养性,是为了自己更好。可经过这么久的自我隔离与封闭,真的是按照心中所想变得更好了吗?这样真的就能收心养性吗?

变没变更好,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自己性子里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敢于尝试新鲜东西的好奇心,却随着时日的教化,在慢慢蜕变,慢慢变弱,甚至偶尔还会胆怯。就像现在,朋友一个很自然的邀约,居然产生出莫名其妙的抗拒。

细思。

这样像蜗牛一样背负着各种条条框框,背负着各种说教,能真的静下来吗?这是自己希望的样子吗?这真的是收心养性吗?这不是作茧自缚吗?这就是画地为牢啊!

是时候该打破束缚,出去走走了。

我对自己说。

在仙门山收费站下了高速,我们一行十几个人,会同当地作协一起走进仰韶大峡谷。

虽说已经是春末夏初,可山里到底还是有些凉。阳光穿过树林,斑驳陆离地洒在地上。除了几声虫鸣,山里一片阒静。满眼的青绿很治愈,相信即是心情再不好的人,走在光影婆娑的林间小路上,瞬间也会好起来。

在景区门口,看到了标有“阿里厅”和“阿布厅”字样的两间很简朴的棚户式建筑。经导游讲解,了解到“阿里”是南方少数民族对男子的称呼,而“阿布”则是姑娘的意思,多形容女子温柔善良,性情敦厚朴实,是对女子的一种美称。身旁群娟姐听得很专注,我忽生出一种感觉。感到温柔善良的群娟姐,就是我身边美丽的“阿布”。

拉着美丽阿布的手,一起走向景区深处。

丛林中,看到了原始森林中常见的粗壮的长藤,也看到长在杂草丛中熟悉的紫花地丁、蒲公英和车前草。我们一路走着,辩识着身旁路边一些奇奇特特的花草树木。

离老远,就看到一种植株很眼熟,一层粉雾罩在头顶。最初,还以为是合欢花,脑海中闪现出合欢花的模样。合欢花,树木高大挺拔,花的颜色似乎也要比这个鲜艳得多。更何况,印象中合欢花像一簇倒挂着的画扇,一簇簇毛茸茸的。仔细一对比,这个显然不是。

后来,小平姐告诉我,说这是毛黄栌。毛黄栌,我原本是认识的。记忆里,我似乎只留意秋天着一身红装的她,她春天的样子倒是被我忽视了。没想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我,在此显拙了。毛黄栌,她换一身马甲,我居然不认识了。

说点题外话。

我对合欢花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她有一个独特的名字。读过纳兰性德写的“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在春节前,还看过史铁生的一篇文章。说他老家门口就种着一棵合欢树。说不知过了多少年的风雨岁月,合欢花不但没死,反而愈发的旺盛了。说合欢花开动人。后又谈及他坎坷不平的人生,说了很多的感慨。

最初,仅是望名生意,仅“合欢”二字就很打动我。我也一直在想,我们人人都在期冀着一场合欢终老的爱情,可终究能得到爱情终老的,人世间又有几人?

歇脚时,不远处的一朵紫色小花儿吸引了我。

这朵娇嫩的花儿,长在一个巨大的石块根部缝隙处。石块的坚硬和她的柔美,形成鲜明对比,宛若一个挺拔的硬汉和一个娇媚的女子,叫人不禁生发出些许感慨。

走近,俯视细看。带着圆齿的几片绿叶,高高托起一支细径,径顶是一朵有五个萼片倒垂着的花朵,像极了低头害羞的美女。

再细看。

她,低垂着头,似乎有点羞涩。又像在盈盈一笑间,柔情似水。她的花蕊,深藏在华冠里。无论从上边,还是从侧面,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心里很清楚,看花儿的人和她都是欢喜的。

想到在大自然面前,自己要永远放低姿态。当然,也是为了更好看到她的真容颜,我干脆低伏,趴在地上,像个虔诚跪拜的信徒。

哦,我看到了她最真的样子。

好美。

后来才知道,她原来叫耧斗菜。而我最喜欢的是她一低头的温柔 。

走进仰韶谷,每走一段,就会停下来歇息一下。

出去走走

歇息中间,会有一些个阿里和阿布,穿插一些文化表演。看着周围高耸的石壁,四周茂密的森林,眼前的阿里和阿布们,一会儿欢快地蹦跳,一会儿点火祭祀,一会儿对着太阳虔诚的跪拜,一会儿对着羊头祈福……

表演中,再现了五千年前仰韶先民们的生活习性。这些个精灵一样的仰韶人,脸上涂抹着一些祭祀符号,穿着奇异的服饰,载歌载舞。在一旁观看表演的我们,感知着古老的农耕,古老的渔猎,古老的制陶,以及古老的婚俗。热情的阿里阿布们甚至拉着我们,和他们一起合着音乐,手拉手跳着远古的舞步。

恍惚间,我宛若穿越到了几千年前。

我似乎看到,阿布们脸上纹着各色线形图案,团团块块的。她们有的捯饬衣物,有的手持陶罐,有的低头侍弄着食物。而一群群健壮的阿里们,他们或者脸上,或者臂膀,或者胸脯上,涂抹的图案十分鲜活,有鸟纹,鱼纹,还有的是蛙纹。

我似乎看到,一群群阿布矫健的身影。他们在森林里追赶着猎物,他们在河塘里猎捕着鱼类,他们跪拜着钻木取火,他们在简陋的棚舍里饭食,他们在广阔的田野上劳作。他们敬重刀耕火种,他们简单而快乐。

这就是古时的仰韶人啊,原始敦厚中不失质朴聪慧。

在这里,勇敢的阿里让我见识了什么是“上刀山,下火海 ”,什么叫“赤脚走玻璃碴”。我以前只知道什么是口吐莲花,在这里我目睹了“口喷大火”,“火烫臂膀”,“火烫胸膛”……在我们的声声惊叹欢呼中,感知体验着仰韶民俗文化。

最后,合着竹子撞击出的节奏,我们和美丽的阿布,一起跳起竹竿舞。

下午,车驶进仰韶大峡谷景区腹地。

吴主席和司主席带领着我们,说是去看一处险景。下车步行中,我很随意地询问身边的吴主席,接下来去看的“险景”到底是什么。吴主席故设悬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说:“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吴主席的话让我愈发的好奇了。

大伙们沿着悬崖走了大约三四十米,一块巨大的岩石映入眼帘。走近细看,这块岩石形状酷似一条长长伸出来的舌头。

吴主席说它叫“牛舌头崖”。

我本想爬上所谓的“牛舌头崖”,去看四周更好的风景。吴主席却对着我们大声喊道:“来,快来这边看看,看后再决定上不上!”

站在岩石另一边上,我们方才看清楚,这块巨大的岩石居然是外伸悬空的。向下望,似万丈深渊。我在一边看着,宛若踩着云朵,有点眩晕。

一行中总有几个胆大的,他们好奇地登上“牛舌头崖”。看上去玩的人多了,我也慢慢靠近巨石,想踏上去。心,却一直揪着。这块巨大悬空的岩石,像跷跷板的一端。我在心里暗想,如若上去的人多了,大地一不平衡,“咔擦”一声……

我止住了脚步。

一直在旁边看着。当看到有几个人平稳看过,从巨石上下来后,我这才敢向前靠了靠,踏上巨石,一步一步,极其小心。这时候,我感觉自己脚下不是平稳的路,而是充满地雷的雷区。

吴主席胆大,走到最边上。他沿着绝壁下去,开玩笑地头一低。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去,刚好整个人都不见了,吓得我们一阵惊呼。他却又顽皮地从下边伸出头,我们呼叫他赶紧上来。他上来后,站在巨石边上,手指着远方山脉,向我们解释说那就是黛眉山。

我试着站在伸出长舌的岩石中央,远眺,更清晰地从两边看到了下边的仰韶大峡谷和远方的黛眉山。只是胆小的我,匆匆一瞥后,就赶紧从岩石上走下。

我知道,我的胆子的确是小了。

随后离开“牛舌头崖”,我们又往回走了一段路。在一片落叶堆积的树林里,看了有几百年树龄的白皮松。远远望到它的第一眼,心就被震撼到了。

我从没有见过白皮松,还是有这么多树龄的白皮松。很喜欢它浑身遒劲粗壮的枝杈,喜欢它斑驳陆离气泡般的树皮,喜欢游离在它根部的一群鱼、蝌蚪、还有一只张着嘴巴的大鲨鱼。哦,对了,你不要以为这些都是河里或者海里游动的,它们是白皮松裸露在地面上粗壮的根部。那料想大自然的杰作,竟然形成这么些个可爱的形状。

白皮松下掩映着一个古村落,就是充满远古韵味的石头村。

在村口,我们遇到一个放蜂老人。老人正在收割野生蜂蜜,看其动作举止和精神状态,猜想其顶多也就七十来岁。可一问年龄,老人居然说自己已经九十多岁了。

我们甚感讶异。

扭头看看四周山清水秀,抬头看天蓝云淡,深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我似乎找到了答案。想这可能就是好多城里人,为何到了一定年龄,都想到山里边居住的原因吧。

在村里闲转时,看到好多古老的石头房院落,青石板路,老石磨。有家门口还有一个石狮,像卫士一样,忠诚地守护着这户人家。在另一处石房子前,看到几只正在觅食的鸡,悠闲地踱着步。有个大口小底儿的深缸,正靠在墙边,影子刚好印在墙上。透过一家大门的缝隙,还看到院落里一面墙壁上,正悬挂着一些个老农具。一层厚厚的铁锈暗示着,它们已经好久没有被使唤了。

老旧的房子大都上着锁。除了村口的养蜂人,我们没遇到一个石头村人。

在一家院墙附近,我们看到一簇盛开的蒲公英。一朵娇艳的黄花,直挺挺的对着太阳。她旁边的另一棵蒲公英,有一半已经飞离母体,还有一半似乎在留恋着什么,久久不忍离去。但我知道,很快这不舍的一半,终将也是无法停留的。

后来,听司主席说,这里好多人家都举家外迁了。看着眼前荒凉的石头村,我能想象出大家都在时,当初热闹生气勃勃的样子。如今,她孤零零呆在山里,一日日慢慢老去,一天天荒落破败。

站在村头,想着那些像蒲公英般飘离故乡的石头村人。想着他们此刻无论身在何处,都有着不变的约定——那就是记得他们的家在石头村,他们永远都是石头村人。

出去走走看看可以,可心中的家却不能忘记 。这道理无论对谁都一样。

想来,我也是个该回家了的孩子。

喝茶读书听音乐,让烟火气把光阴熏香。掬一捧月光,采一瓶荧火,将每一滴生活的美好都落在文字里。吹落读书灯,浑身都是月。夜色下烟火气中的人,如水中鱼儿般自由在文字中敞荡,活出恣意的自我。

出去走走

作者简介:

 王爱芳,网名丫头,司卫平工作室文创人员,河南作家协会会员,洛阳文学院签约作家, 宜阳作协副主席,宜阳实验高中英语教师。有作品在报纸杂志上发表,已出版长篇小说《黄花苗》,散文集《爹大娘亲》,长篇报告文学《精彩开始的地方》(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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