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郎”与“赤脚仙女”的传奇爱情(作者: 李修运)

“鱼郎”与“赤脚仙女”的传奇爱情(作者: 李修运)

马浅是个集镇,距古镇窑湾八里,往来必须过河;距曹瓦房十里,也须过河;距皂河十八里,也过河;距土山三十里,过两条河。小小的马浅与周边的集镇靠河网和乡间土路连接着,船上和土路上承载着为谋生而稀稀拉拉奔波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

上世纪七十年代,自行车稀少,卖鲜鱼的也担着担子。担子两头,一头的大木桶里盛着活蹦乱跳的鲜鱼,一头的柳条箢子里装着粮食。那时,拿钱买鱼的稀少,大都用粮食换。卖鱼的肩上扁担一颤一颤的,叫卖声也一颤一颤的:“鲜鱼啦!刚出水的鲜鱼!”妇女、姑娘或小孩子闻声,就端着岗尖的一瓢粮食出来了,不拘是小麦、玉米、高粱、豌豆都成;卖鱼的把粮食收下,顺势从木桶里舀起一瓢儿鱼,买卖就这样成了。

瓢是葫芦剖开做成的,舀水叫水瓢,舀其它的就叫干瓢。

于耕野就是这样的一个卖鱼郎。天蒙蒙亮,他来河边候着,打鱼的船一靠岸,他就或赊或买了一木桶鲜鱼,挑着担子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太阳出来三竿高,鱼就卖完了。

一日大雾,卖完鱼,他把粮食匀到担子两头,脚步轻巧地在雾中穿行。这条路是防洪路,碎石铺就,他“吱吱喳喳”痛快地走,突然见一个姑娘在前面不远处走得曲折逶迤,却拎着两只鞋。近前,发现姑娘拎着两只新鞋。他“嗤啦”笑出了声来。姑娘说:“我这是新鞋,有点挤脚,你笑个锤子?”于耕野说:“我担子轻,你坐箢子里我挑着你?”姑娘回答:“谁知你是不是山猫野猴子?”于耕野唱道:“我家住在马尾坡,两头犍牛拉着一犋车。”这是家乡柳琴戏《小牛郎》里的唱词。姑娘听了“咯咯”笑了起来,接着唱起来:“马尾坡住着刘秀才,张嘴就是之乎者也!”这时,雾散了,姑娘眉眼儿清楚:俊俏得可以。他让姑娘坐在他的扁担上歇息。姑娘的那双脚的脚底已经血淋淋的,他拿起一只脚,那脚秀气地翘着,腕踝都肥瘦适中,一时看呆。姑娘说:“看到眼里可扒不出来啦。”于耕野有些害羞,不由分说撕下自己衬衫的两只袖子,将姑娘那双脚包裹起来,像《林海雪原》里小常宝穿的那双洁白无瑕的靴子。姑娘和他肩并肩走着,原来姑娘的姨娘住在皂河,要给她介绍一个当兵的,她这是去相亲。

三竿高的太阳明晃晃照着乡间土路上这一对青年男女,也照着禾苗、绿树与万物。再行几里,姑娘直叫唤“脚疼”,于是半推半就,她终于坐在他的担子的一头啦。他轻松地挑着粮食和姑娘,心里漾出一股股的甜蜜滋味。他高唱着:“大路上走来了我陈士铎,赶会赶了三天多,想起来东庄上唱的那台戏哟,有一个唱得还真不错!”

“鱼郎”与“赤脚仙女”的传奇爱情(作者: 李修运)

那个叫月兰的姑娘,那个赤足走在碎石路上去皂河的姑娘,皂河相亲的事自然就黄了。

三天后,“鱼郎”于耕野托人到“赤脚仙女”月兰家提亲。月兰姑娘的父母答应媒人:“先看看人。”隔一天,“鱼郎”打扮一番,来到了“赤脚仙女”的家——马浅村。这村名有说法,据传三国时,吕布背叛了刘备,策马走到了这个村子,见一天小河拦住了去路,河水清澈见底,吕布打马前行,走到河心,马陷污泥中,越挣扎越陷,一会儿淹没了马的四条腿;刘备在河岸上“哈哈”大笑:“三姓家奴葬身于此!”那日,“鱼郎”乘渡船来到了马浅,他骑着一辆锃亮的长征牌自行车,左腕上一块锃亮的上海全钢表,车把上挂三斤馃子,用纸紧包,与馃子紧挨着的是一块长可及地的长条五花肉。吃饭时,有大队支书作陪,有大队会计斟酒。酒过三巡,月兰的父亲说话了:“鱼郎”人材不错,但有个小要求,不知道小伙子依不依。“鱼郎”说:“就是一百件也依!”月兰父亲说:“我的儿子狗娃十七岁了,你帮我在庄东头盖三间红砖瓦房。”鱼郎”听后,满身的自信逃跑了干干净净,汗水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看过高晓声的小说《李顺大造屋》的都知道,上世纪七十年代,造三间瓦房,是多么浩大的工程!

临走,月兰的弟弟,那个叫狗娃的甩孩子,就在月兰送“鱼郎”的过程中,悄悄潜上来,一把撸下了“鱼郎”手腕上的那块上海手表,嬉皮笑脸:“准姐夫,手表借给我玩儿几天。”“鱼郎”欲哭无泪,苦笑着,他哪里敢说手表是借的!

正巧,有个南蛮子渔民说,湖南洞庭湖里鱼虾成灾,“鱼郎”就跟那个渔民南下洞庭湖。凡三年,“鱼郎”心里始终矗立着三间瓦房;每捉到了一条鱼,他就嘀咕着,“又挣下了一块砖头。”隔几天,“鱼郎”就写一封信,月兰回信说:“我等你。”“鱼郎”日夜为瓦房奋斗着。第二年,书信渐少;第三年,鸿雁不再传书。

这年秋,“鱼郎”攒够了钱。回家第二天,就急匆匆来到了马浅。月兰家铁将军把门。敲门良久,一个邻居悄悄告诉她:“月兰喝了农药,正在乡里卫生院抢救。”月兰在抢救室挣扎着,刚灌进去一盆肥皂水,月兰少气无力哀求道:“我没喝多少农药,饶了我吧!”众人以为她谦虚,自然继续灌肥皂水。“鱼郎”看着月兰,她的两只脚惨白,像两只晒蔫了的老白薯。

回想起那年芒种,“鱼郎”和月兰一起插秧。插完秧,他们并排坐在水渠边洗脚。微凉而清澈的小渠里流水汤汤,月兰芊细的纤足在水中晃来晃去。

在月兰的哭诉中,事情一点点显露。原来,在“鱼郎”离去的第二年冬,月兰和邻村的大队支书的儿子结了婚。父母逼迫,加上大队支书给月兰的父母盖了三间瓦房。大队支书的儿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和村里村外许多的媳妇扯不清。月兰几年不生孩子,“不下蛋的母鸡,谁要?”于是大队支书积极怂恿儿子和月兰离婚。就在“喝药事件”过去两个月,月兰挎个布包回到了娘家,净身出户。大队支书带一帮人来拆屋,“鱼郎”拦下了,他赔钱;支书不愧为领导,又多敲了“鱼郎”三百块。

“鱼郎”与“赤脚仙女”的传奇爱情(作者: 李修运)

“鱼郎”不嫌弃,娶了月兰。

新婚之夜,“赤脚仙女”对“鱼郎”说:“我是干净的!”“鱼郎”光笑不说话,既然提着酒壶来打酒,当然认这壶酒钱。她能生,但不想给大队支书的儿子生,因为那个浪荡子太不上路了,不是人玩意儿。每晚,浪荡子不厌其烦地耕耘着,那一片是他的地,确权的,他想怎么犁就怎么犁。月兰每晚在肚脐上贴上一张“麝香虎骨膏”,完毕,再喝一碗草木灰凉水,所以一直不得怀孕。这是她娘教她的,竟出乎预料地好使。“鱼郎”结婚后,和月兰一人一辆大架子自行车肩并肩骑着,贩卖鲜鱼,收获颇丰。闲来,月兰悄悄学着电影里一个女特务曲曼丽的样子打扮起来,旗袍袅袅婷婷,大腿若隐若现,高跟皮鞋趁着一双俏脚,显得轻盈而诱人。有多少人偷偷认为女特务漂亮呀。这个月兰胆够大的,注意,那可是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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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岁寒三友
    岁寒三友 2020-08-03 01:19

    故事写的很有幽默感,内容接地气,是篇好故事,大赞赞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