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节,我们依然忙碌,依然没能见到明亮的光 (文/孙兰茂)

那年春节,我们依然忙碌,依然没能见到明亮的光  (文/孙兰茂)

老家农村有一句俗语,叫做“懒老婆盼闲,馋老婆盼年”。此话虽然说的有些粗糙,但细细品尝起来,还是满有味道的。

由于科技相对落后,以前农民种地,或从事与农事相关的其他活动,皆是以体力劳动为主的。无论“汗滴禾下土”的盛夏,还是“山冻不流云”的严冬,都阻挡不了农人在田间劳作的行为。其艰辛程度,是现代的人所无法想象的。盼望过几天幽静、清闲的日子,是情理之中的事。此外,在粮食及农副产品产能低、基本食物需求难以保障的情况下,更谈不上食用鸡鱼肉蛋之类的美味佳肴。所以,人们祈盼过年、并通过过年的方式,吃几天好东西来增加营养的心情,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我们一家人从老家逃荒到东北的黑龙江省安达市,并在那里的乡下落了户。那里的天气虽比老家寒冷、田间劳动因地多人少而比老家辛苦,但生活条件却比老家要好的多。

异地落户后第三年,即一九六七年的冬天,刚到腊月二十三,生产队就宣布放年假了。父亲和哥哥在生产队里,是身强体壮且又舍得出力气的人。经常性的、不同形式的劳动比赛,他们多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而获得社员们的好评。一年下来,生产队年终决算,除了我们一家五口人的口粮、柴草折金、公积金提留以外,还净剩余了四百多元钱。父亲坐在暖烘烘的炕上,清点着厚厚的两叠面值两元的、绿莹莹、亮闪闪的人民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此外,那一年,生产队的每一户人家,还都通上了照明电。可美中不足的是,照明线路虽然连接到了卧室兼客厅的房间,以及厨房里,却没能安装上灯泡。父亲急切地询问安装人员,安装人员却摇着手说:“线路是生产队给各户免费安装的,至于电灯泡,则要由自己想办法花钱购买。”

打扫完卫生以后,父亲乘坐生产队的马车,去离家十几里路的安达市,买了年画、面粉、鸡鱼肉蛋、新衣服,及一台紫红色、交流电的电子管收音机。

随后,为了买电灯泡,父亲又匆忙地从市里的一道街,转到二道街,询问了好几家五金商店,终究也没能买到。眼看着天色已晚,便急匆匆地随着生产队的马车一同返回了家。

通了电,却因买不到灯泡,而晚上只能继续用煤油灯照明,哥哥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于是,隔了一天以后,他步行来到市里,一个店铺接着一个店铺地、地毯式地搜索打听。从一道街一直打听到八道街,竟然还是没能买到灯泡。

那年春节,我们依然忙碌,依然没能见到明亮的光  (文/孙兰茂)

其实,有的商店还是有灯泡向外出售的,只是购买的条件过于苛刻。有的店员背诵完“语录”以后,就向哥哥索要供应票据,有的则索要供货单位领导批的条子。举目无亲的,到哪儿去找票据、找领导呢?当黄灿灿的太阳悬挂在西边天际的时候,哥哥才不得不悻悻地徒步走了回来。

灯泡,不就是一只家用照明的灯泡吗?为什么就买不到呢?直到后来才弄明白,因国家经济基础薄弱,农业生产落后,完备的工业体系没能建立起来。落后的生产力与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的矛盾突显,才造成了市场物资奇缺现象的发生。粮票、布票、煤票、糖票……诸如此类,举不胜举。所以,市场上买不到灯泡,也就是一件不足为奇的事了。

按理说,放了年假,农人们就该有悠悠闲闲过春节的时间了。可是,当时席卷全国的“文革”运动正如火如荼。在乡下,无论白天还是夜晚,生产队都要随时组织全体社员参与政治学习,讨论国家大事。或学唱样板戏、搞革命的大批判等等。整个春节,鸡飞狗跳的,人们几乎就没有清闲过。

那一年的春节,我们依然忙碌,依然伴随着煤油灯幽暗的亮光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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