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冰河 (作者:刘企华)

夜过冰河 (作者:刘企华)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们夫妻俩在邳县合沟中学(今划归新沂市)工作。期间,学校经常派我去县里开会,或者安排我出差办事,来去必须过大沂河,路途十分困难。最危险的一次是夜里从冰上过大沂河。
在记叙夜过冰河的险情之前,我先交代一下为什么要夜过冰河。
夏天过大沂河,可以从滚水坝上趟水而过。但我们冒过一次险以后,发誓这辈子死活不趟滚水坝!
不趟滚水坝,还有个办法,那就是摆渡。我曾经在大沂河摆过几次渡。
摆渡要费很多时间。当地有一个说法,叫“隔河十里远”,说的就是摆渡过河之难。因为滚水坝能趟水过去,愿意花钱摆渡的人寥寥无几。等不到一船人,乘客太少了,船工就不愿意摆你过河。所以,在岸边或船上等半个小时乃至一个小时是常事。
能等到过河的,还算运气好的呢!如果只有一两个乘客,船工不肯开船,那就惨了。有一个实例,我讲给大家听听。。
我们分配到合沟中学的第三天,学校又来了一个女老师。她姓董,明明跟我们一样上午乘火车到草桥站下的车,应该中午到达学校才对,她却次日上午才来到。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到达大沂河边的时候渡船在对岸喊不过来,等到对岸乘客够数了渡船开过来的时候,已到傍晚时分,船工见只有她一人过河,就不肯开船。天黒了,自然是“夜不摆渡”,她无路可走,只好在船上将就一夜。据说,两个男船工让出一个船舱供她独睡。多危险呀!如果那两个大男人夜里顿生色念,她,一个年轻女子,不就惨了吗?
如果不想摆渡过河,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绕路。到县里开一天会,乘火车得提前一天到达,第三天才能回校。因为向东经过邳县的火车只有早晚两班。上午结束会议,只能等到傍晚才有车,到草桥站下车以后,到大沂河边,“夜不摆渡”,过不了河,所以只好到第三天回校。
我怕耽误教学,就执意会议结束当天回校,于是,晚上在草桥站下车以后,沿铁路向东步行,经过横跨大沂河的老鳖桥,沿大沂河岸向西北方向走,过白马河,半夜时分才能回到学校。原本12里路,这一绕就是18里,而且走的全是夜路,一个人走,心里当然害怕,但为了不耽误工作,只能如此。幸亏当时的社会环境还不错,我多次夜行,没有遇到过不测。
如果会期是半天或一天半,中午闭会,饭后我就干脆从邳县沿铁路线向东步行,到炮车站下路,穿过炮车镇,向东北抄小路回校,夜幕降临的时候回到学校,行程50里,一路风尘,十分辛苦。
春秋季节到县城,来回不是摆渡就是绕路,别无他法。
但到隆冬季节就不一样喽!大沂河被冰封冻,你要想过河的话,可以从冰上走过去,既不摆渡,又不绕路,还能溜冰,多方便多潇洒呀!
请问,从100多米宽的冰上走过去,你敢吗?
呵呵,我敢!但是,那一次,差点儿吓死了!
夜过冰河 (作者:刘企华)
那一天,我和其他学科的老师一行6人去县里开教研会议。早晨来到大沂河边,我们发现河面上结了冰,应该很厚,很多农民拉着装有重货的平板车在冰上过去,一点事都没有。我们毫无畏惧,跟着他们也从冰上过去了。当时我们早晨过冰河的时候,还是精神抖擞,兴致勃勃的,但晚上回来可不一样了!
傍晚,我们从邳县站乘火车,在草桥车站下车以后天已经黑了。我们就摸黑赶路,心想,到大沂河时,再从冰上过河回校。
来到大沂河边,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对岸。我打开手电筒向河里一照,啊,河边一米多宽的冰面上尽是水,应该是白天冰被太阳晒化了。这怎么能过去呀?
不能从冰上过河,就得原路返回到草桥车站,再像我前面说的那样,绕老鳖桥回校。计算了一下,多走12里路,得下半夜才能回到学校。
正当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后面来了一个老头一个老太。老头见我们站在河边,就问:
“怎么啦?”
“冰化了,不敢过。”
“没事。有手电吗?”
“有。”
“给我!”
两个老人照着我递给他们的手电筒,踩着河边的水,“蹭蹭蹭”,一个劲地往前走,几秒钟时间,就不见了身影。
我们呢,跟着过吧,心里害怕,万一冰被踩破掉下去,不就完蛋了吗?不跟着过吧,我的手电筒被他们拿去了,舍不得呀!
“怎么办?”大家问。
“过!”我果断地做出决定。
怎么过呢?我叫大家把围巾解下来,两条围巾打结连成一条长“围巾”,两人一组,每人各攥一头,拉开距离,从冰上轻手轻脚地慢慢移步过去。这样,既能减轻单位面积重量,又能万一冰破一人掉下去,另一人还可以拉住他救他。
一切就绪,下河上冰。他们先行,我留最后。上冰以后,根本看不清前进的方向,只能凭感觉,往前摸索着直行。行至当中,意外发生了!“喀啦啦啦啦……”冰面突然发出骇人的开裂声。
“趴下!”当我发出指令的时候,其他5人同我一样,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趴倒在冰上不敢动弹,心“咚咚”地直往胸膛外面跳!
趴了半天,没有听到冰面再次破裂的声音,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慢慢地往前爬!”大家听到我新的指令以后,用双手和膝盖,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爬行起来。
我一边爬一边在想,如果冰面再次裂开掉下去,被冰下激流冲走,那完蛋了不说,连尸体也找不着了!巨大的恐惧袭来,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冰面不再开裂,让我们安全度过险情。
拉开距离一字排开的6人纵队,在冰面上像癞蛤蟆似的向前爬行,各人的心都在惊恐紧张中“怦怦”地跳个不停,身体都在瑟瑟地发抖。
我觉得这样爬行太慢了,而且戴手套的手被冰面冻得已经发木,于是向前喊话,下达了“慢慢站起来走”的又一个指令。
我们刚刚站起来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喀啦啦啦啦……”冰面再次发出骇人的破裂声,大家再一次魂飞魄散,瘫倒在冰面上……
命不该绝!我们爬爬停停走走,终于安全地过了冰冻的大沂河。
不孬,借我手电筒的老头老太一直在岸边等着,把手电筒还给了我。
爬到岸上,我们惊魂未定,发疯似的向学校奔跑。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发誓:这辈子,我,打死不从冰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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