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峪: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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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于广财挑着两只大水桶出了峪口,又翻过一个小山梁才来到那口古井旁。古井深不见底。于广财拿井绳吊着水桶一点一点地往下放,只能凭感觉觉得井绳松了,就是把水桶放到井底了。提着绳子左右摇晃两下感觉到水桶重了,那就是水桶里灌满水了。这就要两只脚站稳,躬腰,两只手用力。左手臂架在左腿上,右手用力向上提,左手用力拉住井绳,右手缓一下手抓住井绳再用力向上提。就这样几十次的重复着这一单调、费力而又危险的动作,才能把一桶水从井底提上来。

于广财在提第二桶水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心急,井绳扣与水桶梁没有扣牢。在左右摇晃井绳灌水的时候,水桶与井绳扣脱钩了。水桶沉到了井底里。想打捞也没有工具打捞。太阳已经落下山去,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于广财急出了一身汗。愁着怎么把这一桶水挑回家。

在他收拾井绳时,突然发现古井旁边有一块长方形的石头,枕头大小。于广财弯下腰搬起石头试了试,与一桶水的重量差不多。于广财拿井绳把石头横三竖四的捆绑起来,扁担的一头担着石头,一头担着水桶,就这样又翻过了一个山梁,才回到家。

于广财回到家时,发面馒头带着梨飞梨秀已经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发面馒头起床后,在院子里的水缸旁发现少了一只水桶,多了一块石头。就问于广财是怎么回事?于广财说,一只水桶掉到井里去了,只有捡了一块石头配重挑了回来。

发面馒头听说是一只水桶掉到井里去了,立马火气就上来了。指着于广财的鼻子破口大骂,说,于广财啊于广财,你还有什么屁用,挑一担水能把水桶掉进井里去了,你还真算有本事,还没把你自个儿掉进井里去。要是真把你自个儿掉进去,你于广财真就出了名了。于广财说,不就是一只水桶吗?你听你咸的淡的说了多少。发面馒头说,是一只水桶不错,可你知道一只水桶值多少钱吧!那是一只白铁皮做的水桶,值五块钱呐。你累死累活在山上干一天的活才挣二毛五分钱,这要干二十天的活才能挣上来哩。我能不心疼吗?于广财说,心疼也没有办法,反正已掉井里了。我想办法去试一试,捞一捞看,能捞上来你也别高兴,捞不上来你也别生气。我估摸着井太深,想捞上来很难。光听说过有谁家的桶掉井里过,没听说过有谁家的桶捞上来过。发面馒头仍然很气愤地说,我不管这些,别人是别人,咱家是咱家,宁愿让你三天不干活也去捞,三天不干活才少挣几个钱?真的能把水桶捞上来了,十天不干活也划算。于广财说,你说的也是个理,那我从今天起,就不去干活,一心一意去捞水桶去。

于广财向邻居家借来了三把铁钩子,吊在绳子上沉到井底,在上面挂着绳子来回地试探着,有撞击硬物的感觉,但当把铁钩子提出水面时,感觉很轻。那就是没有钩到水桶,只有把钩子再放下去再来回地试探着,能否挂在水桶的梁子上。

于广财趴在井口边上,就这样试探着捞了一天,太阳下山的时候才回家,也没有捞到水桶的影子。发面馒头说,不要灰心,明天再去,我就不相信捞不上来。

第二天,于广财又向邻居家借了三把铁钩子,吊在另一根绳子上,在井里同时吊下两根绳子拉着六把铁钩子在井底往复摆动着试探着打捞。捞了一会儿,于广财觉得一根绳子有些重,就把那根绳子慢慢往上提,越往上提越觉得沉重,不知道铁钩子上钩着的是个什么物件。于广财加快了向上提的速度,一口气提出井口,才看清楚是个泥罐子,铁钩子正巧钩在了罐鼻上。于广财把铁钩子从罐鼻中取出来,倒掉泥罐里的水,罐子里已淤积了半罐子淤泥。于广财又把淤泥清理干净,捡一根干树枝敲了两下,边敲边听声音,听着声音还很圆滑,证明还是一个完好的泥罐子。

于广财把泥罐子放在一旁,又把六把铁钩子吊入井底继续打捞铁桶。于广财两只手提着两根绳子不停地来回拉动着,拉着拉着,一只手觉得有点沉,铁钩子可能又钩住了什么。于广财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上提,刚提出水面的时候,于广财缓了一下手,觉得手里一轻,钩住的东西脱钩了,又掉进井底了。

于广财把两根绳子的末端压在井口边的一块石头下,站起身来放松了一下,掏出一支烟点着了,然后才坐在石头上抽起来,一头抽烟一头琢磨着刚才滑落下去的是个什么东西。凭感觉是个铁桶,一定是钩子只钩在桶的边沿上,没有钩在桶的梁上,在水中靠水的浮力提起来了,当提出水面时,失去浮力,重量突然增加,仅仅钩着一点边的铁桶又滑落了。于广财扔掉烟头,在心里说,我能钩着桶边,就能钩住桶梁。站起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石砬子后面,对着石砬子尿了一通,又回到井边,趴在井口的石沿上吊起两根绳子继续打捞他那白铁皮水桶。

打捞一阵子,铁钩子像是又钩住了什么东西,重重的。于广财的心嗵嗵嗵地跳个不停。于广财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在心里念叨着,一定要把它提上来,千万不能再滑落了。于广财屏住呼吸,两只手缓缓地一下一下往上提,提上来一段,歇一歇换口气,再往上提,头上的汗珠叭嗒叭嗒往下掉,也顾不上擦一下。

钩住的东西终于提上来了,原来是一只锈迹斑斑的铁桶。有两个钩子同时都钩在桶梁上,所以才没有滑掉。于广财想,这不知是谁家的铁桶,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掉下去的,都锈成这个样子了。

于广财把锈铁桶放在泥罐旁边,又把六把铁钩子吊进井底,拉动着绳子来回不停地试探着。

于广财在井口沿上趴了小半天,两只膀子累得发麻,想抬都抬不起来。于广财想,这小半天白干了,连根鸡毛也没有捞到。看看太阳快要落山了,于广财收拾一下工具,挑起扁担,一头挑着泥罐,一头挑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铁桶回家去了。

当于广财走进院子时,发面馒头看见于广财挑着两个黑乎乎的东西进来,以为于广财把白铁桶捞上来了。笑嘻嘻地说,还是俺广财有能耐,我说能捞上来吧,这不就捞上来了。

于广财把担子放在厨房门口,很得意地说,捞是捞上来了,但不是咱家的白铁桶,是一个上了锈的黑铁桶,还有一个泥罐子。发面馒头说,管它白铁桶黑铁桶,只要是铁桶,就能打水。

这黑铁桶也能值两块钱,泥罐子也能值五毛钱,加在一块可是两块五毛钱,赶得上你在队里干十天活挣的。你说划算不划算?反正我盘算着划算。于广财说,再划算,咱也不能把捞桶当营业啊!发面馒头说,谁说叫你当营业了,咱不是想捞咱的白铁桶吗!明天再去一天,说不准明天就能捞上来那。于广财说,好!好!好!明天我再去一天。我的肚子饿瘪了,快弄饭吃吧!

第三天一大早,于广财挑起工具又去古井边捞桶去了。于广财把六把铁钩子吊到井底,整个身子趴在井沿石上,两只手拎着两根绳子试探着铁钩是否钩住了东西。

只拉了有一根烟的工夫,于广财就觉得右手拉的那根绳子有点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铁钩钩住了。于广财放下左手的绳子,避免绳子滑下井里,又挪动井口边的一块石头压在绳子上。

这样腾出左手来帮着右手拉绳子。于广财仍然稳当当地趴在井沿石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连咳嗽都不敢咳嗽,生怕将铁钩上的东西震掉了。两只手一上一下地交替着向上提起绳子。

古井很深,井底很暗,黑哩咕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看不见水面,只能凭感觉,知道已经把东西提出水面了,仍然看不清楚钩子上钩住的是什么东西。越是这样,于广财的心里就越紧张,两只手都有点发抖了。于广财想休息一下再往上提,两只手握着绳子想休息也没法休息。于广财想了一个办法,将绳子牢牢地压在自己的身子下边,这样绳子就不会向井下滑落了。腾出了两只手可以休息了。

休息了一会儿,两只手感到不麻木了。握紧绳子继续往上提。

钩子上的东西终于被于广财提上来了,提出了井口,两只手抓住用力一推落在了井台上,原来是一个长条状的麻袋包。

于广财翻身坐在井台上,对着麻袋包出神,心里揣摩着,我捞桶怎么捞上来一个麻袋包呢?

这麻袋包里究竟又包的是什么呢?不管是什么?我先弄开看看再说。

梨花峪: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井台上不时有人来挑水,于广财怕被别人看见了张扬出去,会说于广财捞到了什么样什么样的宝贝,这一下子于广财要发大财了。于广财想,峪里的人听风就是雨,还是不让他们知道为好。

于广财站起身来,看看周围没人,就弯下腰抱起麻袋包躲在一块石砬子后面,蹲下来,一道一道地解开捆绑在外表的三道麻绳,取开麻袋片里面是一层白色的塑料薄膜包裹着。于广财小心翼翼地剥开一层塑料薄膜,里面还有一层报纸包裹着。当于广财撕开报纸时,于广财惊呆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两只手不停地抖着。嘴里念叨着,怎么会是一支枪呢?

是的,于广财捞上来的确实是一支枪,是一支老式步枪。于广财赶紧把枪又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外表用麻绳捆好。于广财在心里想,这枪我不能要,平民百姓家里藏枪是要治罪的,我得把它放回井里去。

于广财从石砬子后面伸头看看,看见井台上有人正提着水,于广财又把头缩回来,在石砬子后面等了一会儿,见挑水的人走远了,于广财才从石砬子后面站起来,抱起麻袋包朝井边走去。

于广财一头走一头想着,我放回井里去,要是被别人捞了去怎么办?于广财就犹豫起来停住了脚步。

于广财忽然想到了派出所新调来的张所长,张所长肯定会喜欢的。不如把这支枪送给张所长。说不定还能得到张所长的奖励呢!

于广财收拾一下工具,藏在石砬子后面的草丛里,躬腰扛起麻袋包顺着山路向公社派出所走去。

于广财刚迈进派出所的大门,张所长从办公室的窗户上就看见了,大声招呼着说,那不是广财吗?扛个什么家伙?于广财答应着说,是广财,扛着真家伙呢!于广财紧走几步,进了张所长的办公室,把麻袋包轻轻地放在张所长的办公桌上,贴在张所长的耳朵上小声说,是枪,真家伙。

张所长一听说是枪,立马站了起来,吃惊地说,枪?什么枪?哪里来的?于广财忙说,张所长你坐下,听我给你报告。张所长重新坐回椅子上,于广财坐在对面的一条长凳子上,把捞枪的前因后果如实地给张所长说了一遍。

张所长听完了于广财的报告,赶紧站起来走到门边关上了门,说,快解开绳子让我看看。于广财解开麻绳,打开麻袋包,剥开塑料薄膜,撕开报纸,一支三八式的步枪展现在张所长的眼前,张所长把步枪端在手里,翻来复去的看着,这种枪枪机上有一个拱形的防尘盖,俗称三八大盖。枪托上还有一行阿拉伯字母,那是枪的编号,还清晰可见,张所长赶紧记在了他的小本子上,然后对于广财说,你提供的实物很重要,我们正查着这个案子呢。

张所长和于广财四只大手忙活着,把枪又重新包裹起来,被张所长锁进柜子里。张所长转身对于广财说,你先回家去吧,我先给县里汇报了,你就等着奖励吧!

于广财一路上喜滋滋地,心里像吃了蜜糖似的甜,刚进家门就喊,我要得奖了!我要得奖了!

发面馒头听得一头雾水,问,你得什么奖?看把你高兴得熊样。于广财说,我要得大奖了。

于是把捞枪交到派出所的事向发面馒头说了一遍。发面馒头说,你没看这么个乱劲,还领奖呢!死了那条心吧!

那支枪是乡派出所丢失的,据说是在两派武斗中被抢去的。那时还是李所长在所里工作,李所长调走了,一晃几年过去了,再没有人提起丢枪的事。这次张所长把枪交到了县里,正赶上清查武器的风头上,县里还动了真格的。

于广财可不知道这丢枪的内情,他只记住了张所长叫他等着领奖的话。一天于广财去公社赶集,顺便去派出所问张所长领奖的事。张所长说,你看我的记性多不好,你不说我倒忘记了,奖品发下来了,县里还表扬我,你的奖品我也给你带来了。张所长顺手从床头上摘下一顶草帽和一条毛巾,送到于广财手上,说,这是县里奖励你的,快拿着,干活时正用得上。民警小孙在一旁看了直发愣。

于广财拿着草帽和毛巾走了。

张所长笑着对小孙说,这哪里是什么奖励,是我刚才在集上买的,准备拿回家给我媳妇干活用的。小孙听着也跟着张所长一起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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