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荷悲欢:小说连载(作者:黄兴洲)

雅荷悲欢:小说连载(作者:黄兴洲)

(三)

雅荷跪拜了干爹,东方天空发出鱼肚白,因为衣服都还没干,她穿干爹衣服男不男女不女不便出棚子,只在夜色掩护下到水边洗了手脸,找个离水远点地方方便一下,回头见干爹去河边收丝网。
可能是雅荷身上香味吸引了鱼儿,今早老人收网时大丰收,掛在丝网上的白鱼儿活蹦乱跳,就是挣扎不掉,老人喜孜孜喊:“丫丫,拿网篓来,帮我摘鱼。”

丫丫喊:“干爹,你姓啥呀?”老人说:“捣腾半宿,我还没说名字呢,我叫吉大庆,一辈子也没多少人喊我这名字,都叫我老吉头,什么鸡头、狗头,今天我有干闺女了,我得亮亮大号,死了火化单上也好填上名字。”

丫丫说:“干爹,我在姑姑家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雅荷,你以后喊丫丫,喊雅荷都行。”

吉老头笑哈哈大笑说:“好,好,咱爷俩命好,今天以丝网结缘,摘完鱼我去赶集,卖了鱼给俺闺女买一身外衣,一身内衣,作个见面礼吧。”雅荷感动地直想哭,这是二十二年来,自己遇到的最关心自己的老人,这个好心的老人,我一定真心疼爱他。

不一会,丝网上的鱼都摘完了,有好几斤呢,老吉说:“我得赶早去卖个好价钱,棚上面篮子里有煎饼和酱菜,你先将就吃点,我赶集回来给你买回好吃的,然后带你去见我那亲戚。”雅荷说:“放心吧,干爹,我会照顾自己的,你去卖你的鱼,不要给我买甚鲜艳的衣服,灰的蓝的都行,内衣买大号的,再给我买双35码的布鞋来,我从家偷跑出来想寻死的,什么都没带。”老吉头卖鱼走了,雅荷钻进棚里翻出老人的脏衣服,带到水边细心地洗了起来,一边洗一边想:“我为什么对死去的娘没一点感情呢?爹打我我也哭不出来,为什么呢?难道我不是她亲生的?我那个二哥为什么侵犯我呢?我不是他亲妹妹?过去不朝那上想,现在怎么有这种想法呢?今天是怎么回事,想死没死成,倒认个干爹,比亲爹还疼我,这是为什么?”正想着,一群鱼儿围了上来,有几条鱼儿好大的胆,猛地啄了她在水中的手一口,痒酥酥的,她开心地笑了,说:“鱼呀鱼呀,你们见我也这么亲呀,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认错人了吧?”她戏耍地把衣服在水中一摆,鱼儿箭一般窜了出去,衣服溅起的水花湿了她身上的长裤,那可是干爹的裤子,今早她头上裹了干爹的白毛巾,身上穿着干爹的长裤褂,从后面看活像一个老头子,可是她俊俏的白中带红的脸儿映在水中,犹如龙宫的仙女,吸引着鱼群,她想想又笑了,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不由哼了几句不知是什么词的柳琴调,她平时最喜欢听柳琴戏呢。

正自得自乐地洗着衣服,只听棚边的堰上有人喊:“喂,老吉头,今天的鱼收上来了吗?煎饼到了。”雅荷吓了一跳,转身向堰上看去,只见一个骑自行车的青年正在跟她打招呼,远远地看不甚清人,把她当作老头子了。

她听干爹说过时常有卖饭的路过这里,卖给他一些饭食,现在不能不理,她转过身回了一句:“干爹上街卖鱼去了。”堰上的青年吓了一跳,怎么大早晨的遇上河神了,穿着老吉头的衣服,却说着清脆银铃般声音,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子,喊老吉头叫干爹,老吉头什么时候有干闺女啦?那青年先不管这些,接着说:“你来把煎饼拿过去,我还急着上街给煎饼铺送货呢。”雅荷不能推辞了,她把正洗的衣服放下,来到堰上接过煎饼,问一句:“多少钱?”那青年眼睛一亮,我的天,这么靓的一张脸,身上衣服虽然不合体,但凸凹有致的身材总还没被掩住,这分明是个美女,怎么这身打扮?他只顾呆呆看人,忘了回话,雅荷又问一句:“多少钱啊?大哥!”“大哥?喊谁呢?”青年稍愣一下,明白了她的问话,语无伦次地说:“不要钱,不要钱,给过了,给过了。”急忙上车走了。

雅荷莫名其妙地收了煎饼,放进棚里,继续洗衣服,此时太阳已有一杆子高了,阳光照在亮晶晶的河水里,随着晨风的吹拂,粼粼的水波静静地流淌,雅荷心情大好,很快把衣服摆干净,用篮子挎了回来。

棚外边有干爹扯好的绳子,她一件件把湿衣服晾好,摸摸自己的的衣服还没干,决定做早饭。干爹把铁锅仓子支在棚外边,旁边有一摞干树枝子,还有一小堆引火草,一支铁锅座在铁锅仓子上,铁锅盖,旁边一个塑料水桶,桶中一支塑料水勺子。雅荷先刷了锅,又去河里提了一桶新水,进屋找米。棚子靠左边有个带盖的塑料桶,里边有米,旁边还有一个不大的面缸。

她添了两勺子水,淘了半碗米,开始点火,彤红的火光映在雅荷洁白的脸上,她心里一阵激动,这是第一次为自己和干爹烧稀饭,这种田原生活她头一次体味,悲喜交集,浮想联翩。……那个把她养大的爹是亲的吗?那个死去的娘是亲的吗?为什么把她送进姑姑家就不问了呢?姑姑是亲的吗?为什么表姐都看不起她,拿她当丫环使唤呢?表姐们是亲的吗?到现在没有人找她,那个想找她的人是个流氓、骗子,只想霸占她的身体,半点情味也没有……。

锅里沸水扑锅盖了,她不想了,赶紧拿开一点盖子,压小了火,进棚里和面下锅,不一会就把火熄了。

炒什么菜呢?她找遍棚子也没有找到可炒的青菜,她看见河边有不少野生的灰灰菜,银银菜,她灵机一动,拔了一些在河水里洗干净了,拿回来在菜板上切成截,又在棚后拔一棵葱,油盐酱醋都有,她炒了一盘野青菜,等着干爹回来。

雅荷悲欢:小说连载(作者:黄兴洲)

(四)

老吉头今天丝网上摘下的鱼新鲜,老主顾都知道他逮的是沂河鱼,价格虽比河沟里的鱼略高一些,还是一抢而光,今天卖了一百多块钱,老吉头喜不自胜,他顾不上去包子铺做老功课:一盘包子,二两酒,三根油条外加一碗豆腐脑。想着干女儿早上不知怎么吃,忙着去衣服摊给她买衣裳。

卖衣裳的小苏见老吉头急匆匆而来,喊了声:“吉大爷,鱼卖完了,想买什么衣服?”老吉头笑迷迷地说:“小苏丫,给我干闺女挑一身好看的衣服。”小苏嘻笑言开地问:“大爷,干闺女多大岁数?”老吉头说:“二十露头岁,拣好看的挑一身。”小苏开玩笑说:“是干孙女吧?你哪有这么小的干闺女呀?”老吉头今天高兴,回道:“傻丫头,就不该我时来运转,认个年轻的?”小苏今年三十五六岁,曾托人要认老吉头做干爹,她喜欢吃老吉头逮的沂河鱼,老吉头哪有那心思认干闺女,鱼照样给她留,干亲不想认,爷俩天天赶集见面,热乎乎打个招呼。

今天老吉头要为二十出头的干闺女买身衣裳,她才多问了几句。不知老头搞的什么鬼,买衣服给钱,老头从来不讲价,豪爽,小苏是知道的。她挑了一件粉红上衣,淡绿色裤子,问老头:“这身行吗?鲜灵灵的。”老吉把头摇得跟波浪鼓样说:“不行,太鲜艳了,要素气气的。”小苏不解地想:“老头不想要鲜艳的,要素气气的,什么意思?”小苏不便多问,又挑了一件碎花偏暗红一点的上衣,一件灰蓝色下衣,问老头:“这身行吗?”老头想想干闺女的嘱咐,仔细看了一番说:“行吧,不行还能换吗?”小苏说:“大爷,别人不行,你干闺女要看不中,让她自己来换,保准行。”
老吉头说:“那好,你再给拿一件内裤,一个胸罩,一件女背心。”小苏可奇了怪,这老头今天怎么啦?内行啊?有衣裳卖,管他呢。

她把这些都包好了,又外送一个大号的胸罩,防止那个瘦了,年轻女子有的胸部发达,她用计算器算了算说:“大爷,你给干妹子第一次买衣服,我当姐的白送你,你老也不会要,我全是优惠价,一共88元,不合适的话,让妹妹自己来挑选,包换。”老吉头干恩万谢,乐滋滋走了,到了包子铺,让打包子的小胡给包了二十个油煎包,用塑料袋装好,又到油条摊前买了四根油条,到卖猪肉的摊前割了三斤五花肉,让卖肉的给机成肉馅,他要包饺子。

几个摊子上的老板都奇怪:这吉头今天怎么啦?反常啊?找老伴啦?不能啊。这么大岁数要找早就找了,西街的张寡妇硬往他棚里钻了几回,都让他好哄歹哄劝回来,直到现在还隔三差五地给老吉送吃的,帮他洗衣服,沂河鱼可白吃了不老少。

老吉头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他满面春风,浑身是劲往河堰边棚里赶。他要给干女儿一个惊喜。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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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条)

  • 黄海昇
    黄海昇 2022-08-15 19:11

    邳州本土方言的口语化描述是黄兴洲老师作品的特点,就像莫言作品用高密方言,贾平凹作品用陕北方言一样。方言的运用增添了文章的可读性,有着地方的独特性,无论人物的对白和环境的渲染烘托都是切合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