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三姐妹( 五)—— 风云变幻(作者:黄兴洲)

沂蒙三姐妹( 五)—— 风云变幻(作者:黄兴洲)

沂县一中有两个出了名的学生,一个是高三的王继承,一个是初三的王芸,都来自沂蒙山区的马庄公社,父亲是位乡村诊所的赤脚医生,母亲是位勤劳善良的家庭妇女,已培养出一位北师大高才生,是王家二女儿王梅。

王继承是王家的养子,从小聪明好学,在县中高三班数理化成绩优异不说,体育绘画独具特色,参加省级数学竞赛,名列前茅,一幅沂蒙情山水画在济市画展获特别优秀奖。

身边仰慕他的女生围着他众星拱月般,他的三妹王芸考进沂中初中部就崭露头角,不光美貌出众,而且歌喉赛黄莺。

在庆祝元旦校园联欢会上,王芸一支“《我失骄阳君失柳》革命歌曲轰动大礼堂,二千余名师生欢声雷动,赞美如潮。 五月上旬,继承这届高三学生完成了高考前的体检、填报志愿、发准考试等一系列活动,只等过十几天进考场,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这一天,校园里学习空气突然变了,学校召开全校师生大会学习中央文件“五一六通知”,全国大中小学一律停课闹革命,几将进入高考阵地的所有考生放下课本学文件,开讨论会,全力投入运动中。 不久,学校进驻了工作队,代替学校领导领航革命运动,根正苗名的师生代表和工作组人员组成学校运动的领导班子,校委会一班人靠边站。

当时震天响的口号是“砸烂旧的教学制度”、“批倒批臭走资派”、“破四旧,立四新”……。 继承这些学习尖子不理解这风向怎么变了,替挨批斗的老师说了几句公道话,都被扣上资产阶级“保皇派"的帽子,一些“革命性”极强的学生成了革命的急先锋。

不久,这伙“革命派”都变成“红卫兵”,被选拔去北京参加中央“8.18”第一次接见,绝大部分学生在学校天天学习、讨论。 学生们听中央文革领导的话,不就是“破四旧”吗,一伙人去土地庙砸了土地老爷神像,扒了教堂院内传教士的坟,烧了一些旧画,焚了一些“封资修”书本……,把校长、主任拉过来批批斗斗,翻一翻这些人的历史,有“问题”的狠批狠斗……。

学校里听不到读书声,人人自危,有一阵子,造成学生斗老师,学生斗学生,乱成一锅粥了。

这一天,沂山中学来了一伙学哥学姐们,他(她)们从北京、南京一些大城市来,点燃革命火焰来了,听了他们讲的全国各地形势,困守学校的这些学生心动了,走,参加“革命大串连”去。 继承被班里一伙激进的“革命派”早就扣上“白专苗子”的帽子,成天和他们打嘴仗,大字报贴得到处都是,谁也不服谁。

继承和王芸要走出校门参加大串连,董云不放心,二女儿王梅早就给家里寄信来,说和一伙同学到全国各地串连去了,儿子和三女儿也要出去,她阻拦不住,只得从粮管所换了几十斤粮票给哥妹俩带上,又烙了几十张煎饼留哥妹俩路上吃,千嘱咐万叮咛继承:带好妹妹,注意安全。

此时的王芸剪了长发,留一头短发,个头稍矮于哥哥,他们这支走出校门的串连队,手持校“革命筹委会”开的介绍信,独出心裁做一面“红色革命长征串连队”,身背被包,学习“大连海运学院”串连精神,徒步走向北京取经去。

继承是带队的,队伍里有高初中同学十五人,妹妹王芸班三个女生两个男生,最小的十五岁,一路上高唱“红军不怕远征难”歌曲:

红军不怕远征南,

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

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

大渡河畔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

三军过后尽开颜。

王芸宏亮的嗓音在山谷中回旋,引得百鸟齐鸣,队伍里斗志高昂,徒步爬山涉水,累了不叫苦。

晚上在哪里休息,哪里的人们热情接待,热呼呼的洗脚水有接待住宿的工作人员端到面前,脚上磨出水泡的,接待人员用消毒的针尖放出积水,再穿一根发丝引导积液,然后热汤热饭摆好,让吃让喝,热待人员面若桃花,笑容灿烂,恐怕小将们吃不好,千嘱咐万叮咛:“把我们的问候带到北京,向伟大领袖问好!”

继承和同学们从来没出过远门,更没有享受过人民群众如此热情,激动地想唱,他们几个高中同学唯恐初中小学弟学妹们受苦,睡觉时把他(她)们安排到炕里边,第二天早早起床登程,本想悄悄地出发,不惊动接待人员,但是接待站工作人员早已把热粥、油条、馒头备好,让学生们吃好喝好上路。

继承他们登泰山,过黄河,一路上尽遇热心人指路,走累了,还不到接待站,王芸起头高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由于都是山区走出来的孩子,能吃苦,但连续十五六天,大家都觉疲劳了,这一天下午来到河北大兴县境内,向路人打听:“离北京还有多远?” 路人问继承:“你们从哪里来呀?”王芸嘴快说:“我们从山东沂蒙山区来的。” 路人肃然起敬地说:“唉哟,来自革命老区呀,辛苦哪,你们已快到首都天安门了,这里离北京城还不足五十里,今晚恐怕累了吧,跟我走,带你们到前边接待站歇一宿,明天中午差不多就到了。”

继承一伙长征队伍在路过泰安时又补做红袖章,大家佩戴起来,鲜艳夺目,来到接待站,只见人头涌动,红旗招展,全国各地来京串连的学生人千人万,晚上休息的地方是一座大礼堂,以长征队为单位划片,放好行李,继承去接待处登记,领了就餐卷,排队去打饭。

王芸几个小姑娘刚出发时兴致高,一路上百灵鸟似们唱着跳着,十几天的长途跋涉,累的身疲力尽,连去领饭的兴致也没有。

继承和三个高中同学替她们打来了饭也懒得吃,继承说:“明天我们就到天安门广场了,人多路挤,不吃饭没力气,挨也要挨着吃了。” 王芸也帮三哥作动员工作,三个女同学只好勉强吃了,放下饭盒就睡了。

此时,大礼堂内人声鼎沸,山南海北的长征串连队人们说着南腔北调,刹是热闹,继承倚着被包,打开日记本,记下这难忘的时刻。

第二天中午进了城,早有解放军接待人员,把继承一伙十五人接到北京邮电学院,按部队编制,编成x连x排x班,便于管理,北京不同于其他城市,外来人多,不实行军事化管理不行。

安排好食宿,部队一个营长来到继承他们住的地方,交待明天参观路线: 上午八点参观北航校园内大字报,十点到人民大会堂参加“抗美援越誓师大会”,会场上有周总理,陈外长等许多国家领导人到主席台就坐,下午自游活动,不许走远,晚上还有集体活动听报告。

继承他们历时十八天的串连活动,最遗撼的是没见到伟人,鉴于春节将近,天气变冷,春节前动员来京串连人员一律返回,离开北京,明年春暖花开再来。

这次离开北京,国内外风云变幻,再想去北京串连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12月初,继承一伙人回到学校,学校里鸡飞狗跳,各类“战斗队”、“司令部”独占教室,拉山头,搞派别,辩论,打嘴仗,谁也不服谁,都把批斗“当权派”当成最革命的表现,糊个纸牌子,掛在校长的脖子上,让他游街。

乱七八糟的活动由口头辩论,互贴大字报攻击,发展到肌体接触,由学校内部的互斗发展到社会,局势越发乱的不可收拾,许多学生干脆回家,成了“逍遥派”,在学校里只有少部人坚守阵地。

一九六八年暑假,党中央下了文件,把一九六六,六七,六八三届滞留在校的学生统统发了毕业证,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老三届”毕业生。 继承回到山里养母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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