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麦香(作者: 陈志宏)

蝉鸣麦香(作者: 陈志宏)

蝉声将鸣,天气又热,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想起忙忙碌碌的青年时期。那时候的现在,我十七八岁,正跟随着生产队的男劳动力,奋战在麦田里,挥汗如雨,弯腰割麦子。

说是现在气候变暖,其时,那时候也不凉快。我们生产队一百七八十亩麦子,就靠我们二十几个人割,快的要割六七天,一般年景大约都要割十天左右。我这个人喜欢割快,虽然领头趟子(第一名)较难,但我总是抢占先机,想到头躺在麦地头,仰头朝天的睡上一会儿还是很惬意的。

一般来讲,一百八十米长的地头子,第一名和最后一名要悬殊六十多米,待到一半人割到头要歇歇时,我就又开始重新起趟子又开始割了。快的一天四趟,割一亩多麦子,慢的只能割七八分地,每天都是这样。

我第一名,可我父亲大都是最后一名。我一天能割四趟,我父亲只能割三趟,但工分都一样,都是十分(相当于现在三块钱收入)。当我不服气,找队长论理。队长说:″你割的毛头毛嘟的,看你爸割的多好啊!再说了,都十分,都在太阳底下晒,他又没有比你少晒一分钟。″

队长这样一说,好象很在理是的,但是他违背了社会主义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的原则。队长嘴大,我有理也讲不清。

现在想想,那时割麦子真苦啊!还敢吃的太饱,吃饱了,弯腰割麦子,是非常难受的。一般来说,吃米饭最压饿。可是,那时候米面都是粗粮,我们多是吃山芋干煎熬。有过得好些的家庭,吃小麦煎饼,做大米饭,吃猪肉。而我的母亲,每到这个时候,给我炒点鸡蛋,或者煎点咸鱼之类的。平常是吃不到这样菜的,不过,吃这样的菜,不利的因素,就是渴。这好办,我割到头,就到沟渠里,洗脸喝水,那是喝之不竭的天然之水。

一般来讲,割的最慢的是我父亲,其次,就是我大叔了。我大叔六个女儿,没有儿子,自然,他在这家就享受优厚的待遇,我婶子额外照顾他。记得一天中午,大叔家小四妹给他送来一盆饺子。大叔吃过后,我婶子,又把没有包完饺子馅子,烙了三个煎饼送来。他又吃了两个,在那贫穷的年代,饺子和菜煎饼,当然是上等的好饭了,因为他独享这特殊的待遇,我们是吃不着的。可凡是都有两重性,我大叔由于吃得过饱,又加割麦子弯腰幅度大,导致肠梗阻(绞肠痧)。大叔家二姐等家人紧急将大叔拉到公社医院治疗,由于没有及时手术,转到县人民医院,多数肠子已经坏死,无法做手术了,四十多岁的大叔就这样没了。后来,我们生产队所有割麦子的人都不敢吃的过饱。因为办丧事,那年,我们队里的麦子,整整割了十四天,也是割的最长的一年。

现在可好了,农民们已经告别了开镰收割,而是一体化收割机直接接麦子,那繁重的割麦子已经成为历史,农民们真幸福啊!

割完麦子,已经是蝉声聒噪了。这时,我们就转入插秧,我依然是帅先。我这个人,学虽然没上好,农活却是一等一的,插秧又直又均又好。但我爸他不能插秧,只能从田间地头给我们担稻秧。那时候,他都快六十多了,有时路滑,人整个儿倒在泥窝里,我心里酸酸的难过。心想,这活儿他干不了几年了,而我只有十九岁,象他这样年龄,还得干四十年,漫长而又迷茫。我当农民理所应当,因为是文盲,可是,我父亲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名牌大学生,怎么能这样摔倒在泥窝里呢?

那时,西村人,都想让孩子去当兵,不想叫孩子上学,因为读书无用!

我看爸爸很可怜,可是那时候我们家穷,没有办法改变当时候的困境,就只有用我勤劳的双手,为我们家分担一点忧愁。于是,我就用午间休息的一个小时到六保河里摸魚,晚上,我就到树林里逮蝉猴。母亲就用盐腌,第二天用油煎着吃,那会儿就觉得特别香,现在依然是上等的佳肴。

我父亲那个时候由于自身的原因,基本上放弃了对我文化上的教育。于是就和我母亲商量,让我学一门手艺。但是,有时候我父亲也会触景生情,说吃这蝉猴于心不忍,不想让我再捉了。他就对我说起唐人虞世南的绝句:″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父亲告诉我:″蝉猴不容易,它的幼虫要在地下度过四年的漫长黑夜,而你捉了我们一口吃掉了,把它仅有的两个月的生命给剥夺了,这太惨忍了。″

我听到这,将信将疑。我母亲说:″不要听你爸的,该逮鱼还要继续逮,该捉蝉猴还得捉,要不,我明天拿什么给你们做菜去?″

是啊!六保河的鱼啊!还有她堤岸上树林下的蝉猴啊!给我们三夏时期补充多少营养啊!今天,我的大脑仍然这么好使,我想,或许就是小时候吃了那么多六保河的鱼虾和家乡的蝉猴有关吧?!

六保河与323省道交汇处,原来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团结大沟,大沟北侧是我们稻改营前的九十亩地,团结大沟南则是邳苍公路,原邳县火化厂通往省城村的一条六公里长的东西路,路两侧垂柳蔽日,小时候每年这个时刻,我都在这条路上捉无数只蝉猴,中午,我们都在这里乘凉,我们都席地而睡,睡得是那样的香甜。有时醒来时,腮上嘴边被口水沾上好多泥土,那时候还感觉很好。现在,这里是邳州市一条最宽阔的城北大道。我开车走在这条道上,浮想联翩,抚今追昔,四十年前的今天,蝉猴又该出土了,它那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仿佛又钻入我的鼻孔,带来家乡的芳香,那真真切切的是西村东边南京路上永远不败的月季花香。啊!我的家乡,她是一片最美丽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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