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孤独:雨微(加拿大)

再谈孤独:雨微(加拿大)

    我说孤独包括大洲先生,是因为知道大洲先生经历过那段特殊的历史时期–命运不在自己的掌握中。

其实不能说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中,就像一条小鱼必须逆着巨浪拼命不停地向水中游去,才不会被抛在沙滩上晒干。它仍然有这个选择,尽管巨浪毫不怜惜。但在拼命不停的游动中,这条小鱼一定是非常孤独的。

有了这份经历,尽管多年以后,小鱼长大了、安全了、有了属于自己的领地和空间,它却永远摆脱不了那份孤独感–生命中无助的感觉。不肯向生命中的无奈妥协,我们可以拼命反抗,无论成败。对于无助感,我们是无助的。我们已经了解,面对命运,我们是独自一人的。即使我们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哭泣,我们依然清楚地知道,在生命的最底层,我们是孤独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肯坐下来写字,写给自己,作自己最真实的朋友。

虽然我是文革后的一代,学生时代却是读着伤痕文学过来的。梁晓声的<<雪城>>是十七年前读的,依然印象深刻。可惜没有英文版,很想让我先生波扬读一读。不知道经历过上山下乡那段岁月的人是怎样看待这部小说的。我知道,小说和电影,无论怎样真实地记录那段历史,都为它蒙上了浪漫的色彩,而苦难中的爱情、逆境中的顽强、以及青春热情,还有什么比这更浪漫的呢?只是,身在其中的人,感受必是不同的,在一切喧哗的背后,必有深深的孤独。喜爱<<雪城>>,是因为曾经感受到它的一份平凡和孤独,只是那已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我也曾经是一条小鱼。人生最灰暗的时期是在警官学院受训时,第一次上警车驾驶课,就知道自己有麻烦了。于是在那个加拿大最美丽的夏天,每天上完一整天的理论课后,我就一个人开车去那个巴掌大的小城里转圈,不够两个小时,不可以回来。总有朋友来约去游泳、打沙滩排球、或去烧烤喝啤酒。我总说不行,要去练车。朋友总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事的,你担心太多了。只有自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些本地生的学警们十六岁就开始开车,对他们来说开车比走路还自然,他们需要的只是知道一些警车驾驶的技巧。而我,三十岁才刚刚开始学开车,警车驾驶考试对我就像让不太会走路的孩子参加赛跑。我需要很多时间练习,而我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个夏季,每天夕阳西下时最美丽的两个小时,我都是一个人开着车在小城里没有目的地打转。感觉自己曾和所有人在一列飞驰的火车上,忽然被抛了出来,火车依然飞奔,毫不在意我的存在。而我,要怎样,要怎样的努力,才能赶上那列火车,爬上原来的车厢?

那份无助感几乎压垮了我。每天夜里一定要打电话给波扬,抱着话筒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波扬总是心疼地让我快去睡觉,强行挂断电话。而我,也每日必如此哭上一场,才能入睡。

这已是几年前的旧事了。一切都已过去,我又和所有人一起坐在那列飞驰的火车上,欢歌笑语。

也许,一生中每个人都经历过被抛出去的感觉,只是我们只能独自面对。

最爱的人虽然无法真正地帮助我,却给了我一份温暖,使我坚强。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始终寻求爱和理解,始终不肯轻易地甘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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