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尽管说王兴华让她在村民面前多年抬不起头来，但是，季素兰是非常疼爱王兴 华，因为，自从丈夫王家豪去世后，王兴华为了这个家作出了巨大的牺牲。虽说王兴 华长得一般般，作为一个姑娘家，未婚先孕，并且生子，这在当时农村封建意识极为 严重的农民中，和触犯天条没有什么两样，是要遭雷劈的!王兴华那时候也想到过 死，是母亲季素兰把她藏起来整整过了一百天。王兴华一想不开，季素兰就劝导说， 好死不如赖活着。临生的前个把月，季素兰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领着王兴华到田野 里走走，防止临产的时候不好生。王兴华很听话，按照母亲的要求做。在寒冷的冬 天，王兴华在季素兰的带领下，到邻边公社卫生院生了个儿子。季素兰让王兴华住 在医院里，她把新生婴儿包裹好送给了娘家多年不生的侄媳妇了。回来后就用平板 车把王兴华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悄悄的拉回家。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兴 华为闺女生孩子的事，在大王庄还是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王兴华一家人在大王庄 人前抬不起头来。
上林苑的李大伟，爹死娘亡，就独蛋子一个，且三十五岁找不到媳妇。正巧李大 伟的三姨在大王庄，于是，就来到了上林苑，对李大伟说：“大伟，想找媳妇吗?”
李大伟一听找媳妇，心里烦叨叨的冲了三姨说了一句话：“三姨，你怎么哪壶不 开提那哪呢?你老人家别笑话我了。”
李大伟三姨也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这孩子，三姨大老远的，专门来跟你开玩 笑的吗?”
李大伟一听这话，不由认真起来：“三姨，真的吗?那可好啊!怕就怕又是竹篮打 水一场空。”
李大伟三姨把王兴华的事对李大伟叙述了一遍。李大伟听后，贼溜溜的眼晴似 乎放出绿光对他三姨说：“事成之后，三姨，我给你买八斤果子。”
李大伟三姨说：“你这孩子，你以为我图你这个，我念你娘的情!”
李大伟借了身衣服，跟随三姨来到了大王庄。 一说，居然这门婚事轻而易举的 成了。从此，李大伟这个半老光棍有媳妇了。
王兴华常回娘家，你以为是想娘的，她是担心弟媳妇林五凤的。心想，这娘家年 里月外能添小多好啊!从弟弟算起已经二十多年没见小孩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 几十年不见后代，明显显是个衰败的景象，王兴华是最顾家的女人啦!
从客观事实上讲，林五凤自嫁到大王庄，也特别想念母亲，偶尔也回上林苑。但 是拖着笨重的身体有逐多不便。王兴华隔三差五的来看她，都给她买些特开口味好 吃的，要是十天八天不来，林五凤还特别想念她。日子常了，丈夫的这位姐姐比她的 亲姐妹们还亲。她对婆家人有什么看法和意见时，也愿意对王兴华说。王兴华也能 为林五凤说说话。
林五凤出嫁后，林俊杰不得不另作打算，他只有忍痛割爱，把原先说好将五凤 嫁给仁兄弟儿子的事给推辞了。将三凤为二哥林义功换亲。林俊杰和林五凤的母亲 一说，那有不同意的事，只是五凤的母亲在林俊杰面前露出歉意，对丈夫说：“俊杰 啊!这话我不好意思对三凤说，这样做有点亏待了三凤，我不是她亲生母亲，我看还 是你说为好。”林俊杰说：“行!”
10
林五凤出嫁这一年天气非常的古怪，唐山大地震前，苏北地区连续大雨。上林 苑和大王庄等大队的社员都在新县沂河大堤上防洪抗灾，日夜坚守在沂河大堤上。 平常的沂河一年四季有三季见不到水，都被山东省临沂市一道一道闸门拦住了。只 是一到夏季，淫雨泛滥，暴雨成灾，山东省临沂人一道道闸门提闸放水。那会运动还 没有结束，他们不问苏北人的疾苦，有时由于洪水过大，沂河经常性的决口，这样成 千上万亩粮田就被淹没。所以，新县不得不组织劳动力日夜防汛抗洪。上林苑大队， 派了二百多名劳动力。林俊杰没有去，他的儿子们都去了。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号夜里，唐山大地震，把林义功他们摇晃醒了，许多人 以为是沂河大堤附近决口子震的。可是，他们查了查没有啊!林义功心里有些害怕。 到了二十八号白天下午三点多钟，林义功他们坐在沂河大堤休息时，沂河大堤又开 始晃动，沂河的水掀起巨大的波浪。人们开始害怕了。到了二十九号早晨才知道唐 山发生了七点八级大地震。
林义功怕爹娘不知道防震，怕我们这地区也发生地震，连夜赶回家来，叫爹娘 千万别在屋子里住，赶快搭防震棚子。林俊杰说：“都是土埋半截子的人啦，怕什么 地震，死就死了有什么怕头。”
可林义功不依不饶，硬是把家里所有的人都吆喝到院子里，不准许进屋。这样 安排好后，林义功连夜又赶回防洪工地上去了。
林义功走后，林俊杰家人那里睡得着呢?就在大院子里啦呱，都说林义功讲究 仁义。就在这时，林俊杰突然想起来给林义功换亲的事。林俊杰对三凤说：“三凤啊! 你看你二哥多讲究的一个人，到现在也没找上个媳妇，我想让你给你二哥换亲不知 你同意不同意?”三凤没经过多考虑，对父亲说：“爹，行!”林俊杰真没有想到三凤答 应的这么爽快，就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那三凤啊!就难为你了。不过，三凤你放心， 要是不好的人家，我们也不会同意的，宁愿你换来的二嫂子丑一点，也决不能让你 换的丈夫差，有点不合适，我们坚决不愿意。”
三凤还是说：“行!爹，我听你的。”
林俊杰给三凤换亲的这家人家，离上林苑只有八里路的后沙沟。后沙沟这家 人家姓邵，也是地主出身，只不过这家闺女大，儿子小，儿子比五凤还小。闺女 比林义功还大一岁。见面后三凤很满意，只是林义功有点不心甘情愿。姓邵的这 家闺女黑不说，还矮，但姓邵的儿子确是个高大个，三凤心里很高兴，三凤想， 找的这男人比五凤自己找的还要好。林俊杰问三凤有意见吗?三凤说： “爹， 一 切都听你的。”
林俊杰说：“三凤啊!只要你满意，你二哥吃点亏没什么。”
林俊杰是这样对五凤娘讲的：“他娘啊!只要三凤能找个好婆家就行了，如果闺 女不满意，那今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媳妇就是有点不合适的，过门后咱可慢慢的 调教，闺女要是找错了人，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五凤母亲连连赞成林俊杰说的对。五凤母亲对林俊杰说：“双方家庭都没有意 见的话，那么,咱们就和人家订下来，到年底就嫁娶办婚事。”
11
五凤就要生了，王兴才不在家，上新县打工去了。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婆婆一 人在家，不知怎么是好。季素兰赶快差人到上林苑找王兴华，等到王兴华来到了大 王庄，五凤已经疼得大汗淋漓。王兴华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找人到大队部打电话叫 120。救护车火速的把五凤拉到了县人民医院。待到小孩子生出来浑身发紫，医生 说，羊水流完了，小孩子窒息死亡。林五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孩子生出来了，可一听说孩子死了，当时就昏厥过去。林五凤哭啊哭，哭得死去活来，心里的怨 恨油然而生。林五凤院也不住了，拖着虚弱的身体出院了。林五凤恨啊!恨那个死 男人在她生孩子生死攸关的最紧要关头不在身边；她恨那该死的季素兰，在她迫切 需要早点上医院时候，她却使人去上林苑找王兴华把她去医院生育的最佳时间给 耽误了。
林五凤本来出院就回上林苑娘家的。可是出租车到了上林苑她对司机师傅说： “不去上林苑，到大王庄去吧!”林五凤回到了大王庄，到床上，倒头就睡着了。
王兴才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了。他走进新屋，林五凤还没有醒，看见了林五凤一 张没有血色发白泛黄的脸，早和婚前判若两人了，王兴才心里酸溜溜的转身出了屋 子。心想，孩子没了就没了，也该好好的补补身子，太虚弱了。王兴才来到了娘的屋 子里，季素兰也在呼呼的酣睡，王兴才也没喊醒母亲，而是来到了四处都是漆黑的 锅屋，抱来些柴火，烧起开水来了。王兴才很少干家务活，本来一二十分钟就能烧开 一锅水的，王兴才用了半个多小时，脸抹的像唱戏里的花脸似的，灌满了水壶，才又 到自己的屋子里来。应该说才结婚几个月，这屋子还该有喜庆的余味，王兴才坐下 来，看到家徒四壁， 一般悲凉的心情袭来，好生难过，不由自主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唉!五凤啊!让你受苦了。”
林五凤是在第二天黎明醒来的， 一看王兴才睡在床上的一侧，赶快把被子拽了 拽盖在王兴才身上，王兴才也醒了。林五凤看了看王兴才，泪水夺眶而出，这还是王 兴才第一次看到林五凤流泪。王兴才心里也不是滋味，但还是强忍失去孩子的悲伤 劝了劝五凤：“咱们以后再生，你得好好吃饭。”说着说着，王兴才起来到锅屋做了一 碗荷包蛋，放了许多红糖端到五凤面前。这时的五凤还饿的真是不行，端起碗来，狼 吞虎咽的吃了下去，这说明五凤的身体太受亏了，不好好补补，月子里落下病来就 不好了。
季素兰知道儿子回来了，她假装睡着就是不起的，看看儿子有什么表现。可儿 子一头扎进媳妇的屋就在也没有出来。季素兰嘴里叨咕到：“兴才你个白眼狼，娶了 媳妇忘了娘。”季素兰也一肚子怨气。
季素兰对于失去小孙女，并没感到过分的难过。心想，这小东西没了就没了，在 娘家就怀上了，儿子又那么老实，还不知是谁的种呢?季素兰心里有这种想法，所以 就没有什么痛苦感。
王兴才见到母亲后，不无报怨的说：“娘!我不在家，五凤刚生完孩子，你就不能 侍候她一下，保温瓶里一点水都没有。”
季素兰一听儿子说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侍候她什么,倒头就睡，生个死孩 子，还有功了?”
王兴才和季素兰大吵起来，季素兰被儿子激怒了。林五凤静静的躺在床上，听 这娘俩唇枪舌剑。可听到季素兰的一句话，林五凤彻底的崩溃了。
12
王兴才和季素兰吵的如此激烈，王兴才说：“五凤哪点得罪你的?五凤刚刚生完 孩子，你怎么不给她弄点吃的呢?”
季素兰大骂王兴才不孝顺，哭着喊着不活了。林五凤本想起来把丈夫拉过来 的，不管谁是谁非家里吵架就是不好。可季素兰越哭越骂越厉害，五凤居然听到季 素兰连五凤都骂了：“那地主羔子，没过门就挺着大肚，你个孬种，你以为她生的那 死孩子是你的种，瞎你八辈子眼吧!”
当五凤听到这话时肺都气炸了，翻身爬起来找季素兰时，在床前头一晕，眼睛 一黑，一头栽倒了。
王兴才回屋子时，林五凤还在休克中。王兴才吓的六神无主，浑身打颤，他到邻 居家借来平板车往医院里拉。可能是路上颠簸的原因，还是冷风吹脸，林五凤从黑 暗中苏醒过来，说什么也不让王兴才往医院拉，叫王兴才赶快回去。王兴才说：“快 到医院了，去检查检查也没有什么害处。”林五凤坚决不同意，实在没有办法，王兴 才只得回来了。
季素兰刚刚和儿子吵完架，知道林五凤出事被儿子拉走了，也消停了许多，但 是仍然不出屋，就在床上睁眼睡大觉。王兴才把林五凤拉回来后，只得到锅屋里给 五凤做饭，五凤这些天来总是特别能吃，甚至比生孩子前还能吃。五凤自己也不明 白，怎么这样能吃呢?对王兴才说：“你娘和你吵架，怎么能连我也骂呢?还怀疑我作 风不好，活活的人不被她蹩死了吗?”
王兴才劝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拿她都没有办法，你还能怎么她。”王兴才 这样一说，林五凤也没有说什么。
季素兰看不起林五凤主要是因为成份问题。季素兰一家三代都是贫农，弟弟在 季家庄是多年的老书记。季素兰兄弟姐妹们六个，四个弟兄使得季素兰从小就说话 不饶人，而且牙茬子耕地。缺少管教的季素兰没上过学，在识字班夜校里学点字，连 自己的名字都写的东倒西歪的。就是这样，季素兰还觉得自己一身的本事，说话做 事总是高人一等。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季素兰常常到庙里玩耍，没沾女人气的王家 豪，常常和季素兰答讪。那时候的王家豪对异性的渴望十分迫切。王家豪把涉世未 深的季素兰引诱到寺庙东南角的一处没人地方，和季素兰发生了关系。从此和尚王 家豪经常深更半夜出入寺庙夜会季素兰。季素兰怀孕了，王家豪也还俗了。但是，季素兰生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女孩，没活。所以，季素兰就武断的判定五凤生的死孩子 不是自己儿子的。
还俗的王家豪，兄弟六个，排行老二，和季素兰成家后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儿子。 王家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常常在春节期间和季素兰带着孩子跑年(要饭)。到了这 个时候，人们念及和尚过到这份上，同情心的人多，年关几天下来，光跑年的煎饼、 饺子、馒头晒干后够他们一家人吃上大半年的。因此，王家豪和季素兰都特别的懒。 后来，王家豪死了，家里活基本上都是王兴华干，季素兰终天以伤心难过为由，成天 串门子和娘们一起扯瞎话，也没干什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