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觊觎的北海（一）

抵达南宁站，我们未作片刻停歇，便径直乘车赶往北海。一路上，导游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当地风物：玳瑁的珍稀、南珠的璀璨、银滩的秀美、潮塑的奇趣，还有龙眼的甘甜与各处公园的景致。其实我们此行，不过是将北海当作跳板，真正的目的地是越南。

总算落脚北海了。信步街头，满眼都是树冠浑圆如伞盖的树木，活像一柄柄撑开的大蘑菇。虽是午后，骄阳依旧灼热，可一走到树荫下，便觉凉意浸身。同行者说这是龙眼树，我此前未曾见过，暗自猜想这果实许是像龙的眼睛一般。再看街上，竟空荡荡不见人影，他们笑着解释，这叫“一脚蹬街”。

我们步行至北海的标志性建筑——那座在电视里频频亮相的潮塑前。它通体浑圆，恰似一颗硕大的珍珠，外围立着七位仙女的裸体雕塑。这些仙女雕塑竟能喷云吐雾，云雾缭绕时还伴有悠扬的歌声，喷出的水流宛若仙女们在沐浴嬉戏。

“去淋淋水，沾点仙气，说不定往后就能走桃花运呢。”导游打趣道。

一听“桃花运”三字，同行的一位老兄当即扎到仙女雕塑下方不肯挪步，不一会儿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却还咧着嘴乐，偷偷跟我说：“我早就盼着走桃花运了，这回说不定真能如愿。”

这好色的家伙。

可我们是跟团出行，哪容得随意耽搁，没多会儿便又整装出发了。

到了海边，眼前的滩涂倒像极了家乡河滩抽干水后的模样。

滩涂上一派繁忙景象。恰逢涨潮，赶海的女人们挑着担子快步奔走。海浪层层涌来，她们便如灵活的浪尖，总能精准停在浪头抵达的边界，待浪涛退去，便又俯身忙碌。

她们的收获向来丰厚，挑着两筐海鲜，脚步轻快得微微发颤。我顺着那节奏小跑着跟在后面，见她们在狭窄的通道口，灵活地转腰侧身，连竹筐都没碰到分毫便顺利通过，换肩的动作更是自然流畅。

她们停下脚步，原来竟是要把赶海的收获卖掉。交易时双方都不多看对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各取所需，干脆利落。等了好一会儿，我们的大部队才跟上来。

此时滩上只剩些珍珠壳了。里面取出来的珍珠大多偏小，只能当作制作珍珠粉的原料。

“喝珍珠粉能美容、延年益寿呢。”她们说。偶尔遇到稍大些的珍珠，女人们便会欣喜地立刻收起来，旁人问起也不多言，只说要带回家让女孩们先在腋窝下焐，再含在口中养。一颗真正的好珍珠，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老佛爷慈禧死后身下铺的那些珍珠，不知道凝聚了多少渔家人的血汗，可给的报酬也就刚够养活我们前辈。”她们叹道。

“‘人老珠黄’说的就是你们的珍珠吧？”有人问道。

“不对。‘人老珠黄’指的是湖里的珍珠，刚采出来时虽亮，却经不起时间考验，过个一二十年就会泛黄。就像人，美女变成黄脸婆，便是‘人老珠黄’的缘故。我们这南珠，可是终生不变色的。”

“那你们最好的珍珠是什么样的？”众人追问。她们面面相觑，只道“价值连城”。

后来私下里才知晓，那所谓的“珍珠王”，是颗野生的大珍珠，经几代少女口含温润、肌肤贴焐，代代相传才成了珍品。她们说，这颗珍珠曾作为礼物，由邓大人送给了撒切尔夫人。

我曾见过一幅画，画中撒切尔夫人佩戴的珍珠，硕大而光亮。那是几代少女青春的积淀，仿佛她们的青春都被这珍珠吸收了，才让佩戴者更显年轻、高贵与美丽。

“这撒切尔夫人，怎么瞧着倒有点像慈禧太后呢？”

我们私下里议论着，或许，这终究是商家的炒作，不过是想让人多买些珍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