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云被捕
由于在“西安事变”和以后的历次革命活动中,宋绮云出头露面较多,引起国民党特务机关的极端仇视和密切的注视。为了安全和工作方便,宋绮云在1941年4月离开西安时,将全家6口搬到郊外的长安县细柳乡蒲阳村,并将较大的两个女儿送回江苏邳县老家,临行前把爱人徐林侠和正在吃奶的幼子(振中,乳名森森)交给他多年的警卫员王迁生照管。
1941年9月的一天,宋绮云在总部突然接到“家中有急事速回”的电报。9月8日,宋绮云回到蒲阳村,才知道家中并未发电报,顿时,想到这无疑是特务机关施展的卑鄙的诱捕阴谋,正在委托家事时,3个工人服装的特务闯进宋绮云的家中,将宋绮云逮捕。就在两个月之后,国民党军统又是骗局,诱捕了徐林侠和幼子宋振中。
1941年,宋绮云一家被押往重庆白公馆监狱。1943年3月,宋绮云夫妇和小萝卜头被关押在息烽集中营。1946年7月~1947年1月,被关押在渣滓洞。1947年1月~1949年1月,被关押在白公馆监狱。
生死与共
辽沈、淮海、平津3大战役决定性的胜利,使蒋介石赖以维护反动统治的主要军事力量已被消灭殆尽。穷途末路的蒋介石,只好被迫宣布“引退”,由副总统李宗仁代理总统职务。鉴于舆论的压力,李宗仁上台后,便给陈诚、杨森下过一道释放张学良、杨虎城两将军的公开命令。
蒋介石虽然“引退”了,但仍然在幕后指挥,控制着国民党的巨大权力。他密令国防部保密局长毛人凤电告重庆市长杨森,“少管闲事。”这就使李宗仁释放杨虎城将军的命令,成为一纸空文,只能“吹皱一池春水。”
这一期间,由于“渣滓洞”难友策反了狱中一个医生,冒险送出“中美合作所”特区政治犯全部名单,重庆报纸也透露了杨将军被囚禁在“磁器口”的消息。杨森怕夜长梦多,事久多变,便建议杨虎城转移别处。经毛人凤向蒋介石请示后,决定将杨移禁贵州,并命令特务队长龚国彦负责办理。
当龚国彦告诉杨虎城,要把他迁移时,将军勃然大怒的说:“代总统有命令放我(杨从报纸上看到此消息)为什么你们还要将我继续囚禁?既然外面知道我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要死也死在这里。
事情僵到无法收拾,龚国彦软劝硬逼都没有用。这时,只好由保密局驻重庆的直接负责人周养浩出面“劝驾”。
周养浩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要杨将军再忍一二,放人只是时间、手续问题。经软说硬骗,杨将军终于答应可以去贵州。但提出3个条件:
1、撤换特务的队长龚国彦。2、要周养浩“屈架”,亲自送他去贵州。3、要求把他的“秘书”宋绮云夫妇从“白公馆”调出,和他同住一起。(宋绮云是杨将军部下,但不是他的“秘书”。杨将军此举是为了改善宋绮云被押的环境。改善一下生活,取得比“白公馆”稍多一点的“自由。”)
杨将军强调所提3点,缺一不走。尽管杨将军也是一个失去自由的囚犯,但他感到宋绮云在自己身边,总比“白公馆”监狱要好一些。再一个想法是:如果近日李宗仁果能行使职权,宋绮云便可同他一起获得自由。
杨虎城将军所提3个条件,军统保密局头子毛人凤被迫批准。
在通知宋绮云去杨家山(杨虎城被囚处)之时,周养浩与宋绮云作了一番伪善的谈话,要宋绮云对杨多劝劝、多做工作。
宋绮云与周养浩在息烽相处较久,对他的伪善和险恶洞若观火,即正色言道:“我的话没有用处,你们过去答应的事(指蒋介石在“西安事变”中的6项诺言)应该作数。”
当宋绮云在特务的押送下,来到杨家山时,杨虎城将军已在平房门口凝望多时。宋绮云紧走几步,杨将军握住宋绮云的手,“绮云,终于住到一起了……难兄难弟……”便悲愤得说不下去了。两人紧紧的拥抱着,久久相对无言,宋绮云看到被折磨10多年的杨将军,灰白的头发,消瘦的身体,愤恨难平,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许久,宋绮云才开口,问起杨夫人。杨将军老泪纵横,“葆贞,被折磨死了!……”
1949年农历正月初四,毛人凤派飞机把杨、宋等人送贵阳。最初,军统打算把杨将军等人秘密囚在顾祝同公馆,后来认为不妥,就把他们囚在城外戴笠的公馆里。这个公馆座落在贵阳黔灵山“麒麟洞”,是贵阳的风景区之一,原来是戴笠为了讨好蒋介石而修建的,蒋介石没有去过,便由戴笠享用了。
17天后,军统又把徐林侠母子用汽车押送至贵阳。杨将军1943年在“玄天洞”出生的幼女拯贵交与徐林侠抚养。
“玄天洞”在黔灵山脚,因洞口有一块大石头,酷似“麒麟”故而得名。洞前一排3间平房,张学良将军于1941年5月至1942年2月,也曾被囚于此。杨将军说:“我仍住在东间汉卿的旧居吧。”中间是所谓的“会客室”,原来赵一荻与女佣住的西间,便住着宋绮云一家。
为了保密,“麒麟洞”尼姑师徒4人,也由军统把他们养了下来,吃米由特务供给,不许他们下山。
开始,老师父汪永祥、徒弟通贵,都以好奇的眼光来看待穿着对衿短衣的杨将军和宋绮云,以及穿着旗袍的徐林侠,像个有地位的人,因为还有8个士兵分2班为其站岗放哨。
宋绮云和杨将军平时无聊。开垦了一片山地,种菜自吃、自娱,有时也把种的番茄移栽盆内,作为盆景观赏。平时,他们除了下棋,也就是散步,但散步的范围有一定的限度,必须有特务跟随。有时,他们也背着手看尼姑念经。
后来,尼姑们和徐林侠也熟悉了,尊称其为“宋妈妈”。宋妈妈很和气,问她们的生活,几岁出家?为什么出家?
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辛酸史,家庭困难,母亲早死,父亲抽大烟等。慢慢地,她们对杨将军和宋绮云也不那么怯生生了,感到他们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不像是有那么多保镖的大官,总之和国民党的大官不一样。她们做梦也不曾想到,这2个人竟是囚徒,是千古功臣杨虎城,妇孺皆知的小萝卜头的爸爸妈妈。
杨虎城、宋绮云有时也参加徐林侠和尼姑们的谈话。杨将军问她们,我们在这里,吵不吵?是否打搅你们?我们好不好?
尼姑们总是回答:“好。” “你们在这里,不要我们下山背米。”
宋绮云和杨将军有时也和尼姑谈“经”论“佛”。日子过得很平静。但他们烦躁的心情却与日俱增,他们感到受骗了,受了周养浩的骗。
他们也只有受骗的权利,除此又能怎样呢?
宋绮云在“白公馆”时,便在黄显声将军那里,看到了重庆《中央日报》,李宗仁给重庆市长杨森释放杨虎城将军的命令和派一架专机来接杨的消息,现在石沉大海。
周养浩劝杨来黔时,曾说:“蒋总裁认为现在由李宗仁把你放了,你会更恨他,所以他把你暂时转移贵阳。然后送往台湾,再由他把你和张学良将军一起释放。”
嗜杀成性的蒋介石,在他走向断头台前,是决不会放下屠刀的。1949年8月间,在人民解放军即将解放全中国大陆时,蒋介石匆匆忙忙由台湾飞来重庆,神情沮丧的对毛人凤一再说:“今天之失败,是由于过去杀人太少。把一切反对我们的人留下来,这对我们太不利了!”
当毛人凤向蒋介石请示杨虎城如何处理时?他阴沉地说:“杀掉,早就该杀了。”又问两个孩子(宋振中、杨拯贵),蒋介石把桌子一拍说:“留下干什么。”
杀人魔王毕竟是“政治家”临走前他又反复叮咛毛人凤:要把杨虎城解回重庆秘密杀害,以掩人耳目。对囚禁在中美所“白公馆” “渣滓洞”2个集中营400多名革命志士,也要全部杀掉。”他说:“我们过去那样有势力的时候,这些人都不肯投降。今天,我们到处打败仗,他们还会转变过来吗?只有干脆一起杀掉。”
这种“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的独夫民贼,就成为“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的中国社会主义社会最后一个封建暴君。
毛人凤遵照蒋介石的指示,在重庆何龙庆公馆“漱庐”召开如何处决杨将军的秘密会议。出席的有周养浩、徐远举等人。会上,有人提议就地处决。但徐远举极力反对。他认为在贵阳处决,难免不露风声。徐远举当时是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毛人凤也就听了他的话。但是怎样把杨将军再骗回重庆?最后还是落实在周养浩身上。
周养浩打电话给“白公馆”看守所长陆景清,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行动组长熊祥,去杨家山戴公馆开会。陆景清又推荐了“白公馆”看守杨进兴,看守员杨钦典、安文芳,布置杀害杨将军的办法。
周养浩说:今天召集大家来,没有别的事情,是要你们执行7、8个人。”
“用什么办法执行?”杨进兴首先提了出来。
“用短刀,以免发生惊扰,分两批进行,地点就在松林坡戴公祠。”
周养浩布置就绪,第二天便起身去了贵阳。
周养浩是9月1日到达贵阳的,当即去见杨虎城将军,当时,杨将军很警惕,把周带到自己的房间,要问个究竟。周继续施展他的骗术故技,他先向杨将军道喜,并佯称蒋介石已到重庆。“蒋总裁要在重庆见你,把你送到台湾,这次很有希望。”云云。
为了使杨将军确信无疑,周养浩每天亲自陪着他上公园、逛大街,尽量让杨虎城高兴。而每天杨将军回来都要和宋绮云谈至深夜。杨将军说:“七七事变后,我要求抗日,蒋介石却把我关起来,抗战胜利了,事实证明我们做的对,他还是不放我。现在李宗仁公开下命令,军统都不放人,反而又把我转移此地。蒋介石已是穷途末路,朝夕不保,哪里会有什么心情去见我们。如果真的要放,那又何必再去重庆。”
蒋介石还真的有这份心情,9月6日中午12时左右,他匆忙从成都乘专机赶来重庆,听取了毛人凤的汇报,对一切安排表示赞赏。
9月6日,也正是周养浩在贵阳伴杨将军游览数天之后,准备回重庆的日子。他按照和毛人凤事先约好的办法,立即拍发了一个秘密电报,通知杨将军等人到达重庆的时间。
在周养浩的精心安排下,分3辆汽车,由贵阳直开重庆歌乐山。第1辆车坐的是周养浩;第2辆车坐着杨将军父子和看守杨将军的特务队长张鹄,以及原“白公馆”看守所长李谦祥等10余人。晚上大约10点钟,杨将军父子来到海棠溪江边。将军心情沉重地站在江岸,凝望着山城闪烁的点点灯光,悲愤自己一片报国之心,却遭受12年冤狱。他以笔挺的军人姿态,纹丝不动地站着,好似在对滔滔的长江,巍峨的歌乐山明誓,一生壮志未酬,有生之年,我还要为人民多做好事。
“戴公祠”高踞在松林坡上,可俯瞰整个魔窟。这里有完好的公路和石阶,建筑和设备都是很讲究。它是1943年为蒋介石避空袭修建的,后来成为戴笠的一个一淫窟。戴笠飞机丧命后,此地便摆设了戴笠的灵堂,命名为“戴公祠”。祠周四面苍松葱郁,偏僻幽静,平时极少有人来往,夜间松涛怒吼,更觉阴森可怖。特务们选择这里杀人,可谓色厉内荏之极!
深夜11时,第3辆囚车也按预定计划开到。车上坐着宋绮云、徐林侠、宋振中和杨将军幼女杨拯贵,以及杨将军的副官张醒民、闫继明。
车子到达“戴公祠”,特务告诉张、闫2人暂不要下车,留下看守行李。
黑压压乌沉沉的松林坡,这时死一般的寂静。只偶尔有些枯枝败叶,追随着夜风在地面上滚动,碰在石阶上沙沙作响。这里于空寥死寂之中,又平添了几分恐怖。
杨进兴、熊祥、王少山、林永昌4个刽子手,这时已将杨将军父子杀害。
宋绮云是“白公馆”的老囚徒。杨进兴见到宋绮云,便说:你们来了,杨将军在等你,快到屋里坐。”
徐林侠下车后,领着杨拯贵走在前面,宋绮云和儿子宋振中走在后面。徐林侠被指领着走进了里面一间屋子。埋伏在室内的特务,闪电似地对徐林侠身上戳了几刀;几乎在同时,杨进兴和王少山用一尺多长的锋刀,从宋绮云左肋上刺下,2个孩子慌乱地惊叫起来。此时安文芳掐住女孩的脖子,随手便是一刀。与此同时杨钦典用一只手堵住小振中的嘴,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杨进兴在杀死宋绮云之后,回转身说:“不要叫她哭。”于是举起手中的刀。9岁的年龄,8年囚徒生活,使人同情而又可爱的小萝卜头就这样惨死在特务的屠刀之下。这时的徐林侠倒在地上,还没有断气,但等喉咙已发不出声音,只是瞪着极端愤怒的双眼,看着2个可爱的孩子被杀害。刽子手们害怕这2束仇恨的目光,连忙在她身上补戳了几刀。
宋绮云夫妇被害时,均为45岁的壮年;小萝卜头随父母坐了8年监狱,遇难时年仅9岁;杨虎城将军被害时,终年56岁,他的幼女杨拯贵,来到世上才活了6个春秋,坐了6年监狱,就这样惨死在国民党特务的屠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