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虽好属蓬莱 ——汪元量亡国返邳州(作者 :崔学法)

山川虽好属蓬莱 ——汪元量亡国返邳州(作者 :崔学法)

宋元两朝交替是一部中华民族汉族血泪史。1271年,蒙古大汗忽必烈即位称皇帝,改国号为大元。至元十一年(1274年),忽必烈下令20万元兵自汉江入长江,沿长江东下,一路上南宋将领或纷纷投降,或望风而逃,至元十三年,元军兵临临安城下,谢太后带领小皇帝宋恭宗赵显投降,元军占领临安。恭宗投降后,南宋余部一直在坚持抵抗,大将李庭芝还在坚守扬州,陆秀夫、张世杰在福州拥立端宗为帝,文天祥则在江西一带发展反元势力,一度控制了不少城池。李庭芝在扬州虽遭元军围困,但坚持不降,后粮草用尽,于是突围,想去福州与陆秀夫会师,结果在泰州被元军打败,李庭芝被俘仍不投降, 最终被元军杀害。文天祥在江西的壮大引起了蒙元的重视,元军主力南下江西,由于元军攻势猛烈,江西义军虽英勇作战,但最终也未能挡住元军兵锋。谢太后命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派他出城与伯颜谈判,文天祥到了元军大营,却被伯颜扣留。后逃脱去福州拥立端宗。在广东潮阳被南宋叛将张弘范抓获,蒙元百般诱惑和威逼,天祥至死不降,最终被杀害。在福州的南宋小朝廷,后来不断南迁,途中小皇帝端宗去世,陆秀夫又立九岁的赵昺为帝,而南宋小朝廷一直坚持在广东沿海抗元。1279 年,元军与宋军在厓山展开了最后的决战,混战几天后,宋军不支,张世杰与陆秀夫决定撤退。宋军船队被元军冲散,陆秀夫不愿被俘虏,眼含泪水背着小皇帝跳海自杀。此后,残余的宋军官员及家眷也纷纷跳海殉国(史载殉国有数万之众),至此南宋彻底灭亡。早在1276 年,元兵大破临安时,恭帝赵显和后妃属员三千多人被俘北上,作为亡国之臣汪元量当然也未能幸免。

汪元量(1241~1317),南宋末诗人、词人。字大有,号水云。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宋度宗咸淳三年(1267)或稍后,以词章给事宫廷,不久为宫廷琴师。与柴望(著有《秋堂集》)、马廷鸾(著有《碧梧玩芳集》)等有交往。宋恭帝赵显二年(1276),元兵入杭州,俘恭帝、皇赵显太后全氏、太皇太后谢氏先后赴大都,汪元量随谢氏北行。文天祥兵败被执,囚于大都,汪元量曾屡至囚所探视。文天祥为汪元量集杜甫诗句成《胡笳十八拍》,并为元量作品作序。赵显等于至元十九年被迁往上都(今属内蒙古自治区正蓝旗);二十一年,又被迁往今西北内地,汪元量仍随行,到过祁连山一带。以后,又因祭祀到达过四川青城山及五岳。至元二十五年十月,赵显学佛学于土番(今西藏)。元量即以黄冠道人的身份释放南归,至元二十六年抵杭州。不久,他再次入湘、川,并数次到庐山。

山川虽好属蓬莱 ——汪元量亡国返邳州(作者 :崔学法)

友人李珏跋汪元量所撰《湖山类稿》,称元量“亡国之戚,去国之苦,艰关愁叹之状,备见于诗”,“亦宋亡之诗史”。“宋亡之诗史”,是汪元量诗的主要特色。《醉歌》10首中,“声声骂杀贾平章”,揭露贾似道之流荒废政事,贻误国家的罪恶;“侍臣已写归降表,臣妾签名谢道清”,直呼最高当权者太皇太后谢氏之名,痛斥她率先投降的可耻行径,满腔悲愤,不愧史 笔。《越州歌》20首,描述了元兵南下时半壁河山遭受蹂躏的惨象:“东南半壁日昏昏,万骑临轩趣幼君。三十六宫随辇去,不堪回首望吴云”;“一阵西风满地烟,千军万马浙江边。官司把断西兴渡,要夺渔船作战船”。亡国之痛,悲歌当哭。又有《湖州歌》九十八首,从“丙子正月十有三,挝鞞伐鼓下江南,皋亭山下青烟起,宰执相看似醉酣”写起,以七绝联章的形式,依次记述“杭州万里到幽州”的所历所感、所见所闻:“北望燕云不尽头,大江东去水悠悠。夕阳一片寒鸦外,目断东南四百州”;“两淮极目草芊芊,野渡灰余屋数椽。兵马渡江人走尽,民船拘敛作官船”。景真情挚,非有切身感受者不能道。其中《湖州歌》第五十一《船泊邳州》:“船泊邳州古岸傍,斜风细雨送昏黄。美人十二船中坐,犹把金猊炷好香。”“金猊”,铜制的狮子状香炉,故典出自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狮子造型的铜炉里熏香已经冷透,红色的锦被乱堆床头,如同波浪一般,我也无心去收。早晨起来,懒洋洋不想梳头。任凭华贵的梳妆匣落满灰尘,任凭朝阳的日光照上帘钩。我生怕想起离别的痛苦,有多少话要向他倾诉,可刚要说又不忍开口。新近渐渐消瘦起来,不是因为喝多了酒,也不是因为秋天的影响。算了罢,算了罢,这次他必须要走,即使唱上一万遍《阳关》离别曲,也无法将他挽留。想到心上人就要远去,剩下我独守空楼了,只有那楼前的流水,应顾念着我,映照着我整天注目凝眸。就在凝眸远眺的时候,从今而后,又平添一段日日盼归的新愁。)李清照思念的是丈夫远去,这些“美人”是活生生的生离死别。写在元人统治下,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被掳掠“美人”只有烧好香企求保佑,结果天知道?

汪元量南归后,写了不少诗来反映人民在元朝统治下所过的痛苦生活,如《钱塘》“平芜古路人烟绝,绿树新墟鬼火明”,《兴元府》“官吏不仁多酷虐,逃民饿死弃儿孙”等,可以看成是“宋亡诗史”的一部分。

汪元量早期创作《居拟苏武》四首、《月夜拟李陵诗传三首》,立意、谋篇、遣辞都模仿古诗《李陵与苏武诗》。元兵南逼,国势飘摇,他的诗融入了时代的内容。他在大都所作《黄金台和吴实堂韵》中写道:“君臣难再得,天地不重来”,感到大势已去而又执着地眷恋故国;在《平原郡公赵福王挽章》中写“南冠流远路,北面幸全尸”,声讨元统治者虐待宋宗室。他为挽文天祥而作的《浮丘道人招魂歌》,南归后写的山水诗,偶有明快之笔,但大多数是抒写寂寞哀愁心情的,如“孤舟行客愁无那,十二峰前十二滩”(《夔门》)。

山川虽好属蓬莱 ——汪元量亡国返邳州(作者 :崔学法)

以南宋亡国为界限,汪元量的词可以分为前后两期。前期词的主要内容是描述宫廷生活,如《莺啼序》、《宫中新进黄莺》写黄莺的伶俐,〔汉宫春〕《春苑赏牡丹》写牡丹的娇媚,曲尽物态,颇有情致。〔失调名〕《宫人鼓瑟奏霓裳曲》写宫人的哀怨。这些词辞采华美,结构缜密,虽然境界不高,但能做到典丽而不堆砌,工致而不晦涩。他的《长相思》中的“阿哥儿,阿姑儿,两个天生一对儿”,则通俗活泼,充满欢乐情绪。南宋亡国以后,汪元量的词作内容与风格都有了变化。至元十三年赴大都途中,他发出了“目断东南半壁,怅长淮已非吾土”的慨叹。在大都期间,在一组〔忆秦娥〕词中,他写南宋宫人“强将纤指按金徽,未成曲调心先悲。心先悲,更无言语,玉箸双垂”,“天沉沉,香罗拭泪行穷阴。行穷阴,左霜右雪,冷气难禁”,冲破了传统的“宫怨”作品中的幽愁暗恨,表达了被俘者的苦楚和眷恋故国的心情。其它如〔人月圆〕“不堪回首,离宫别馆,杨柳依依”,〔满江红〕《和王昭仪韵》“更那堪杜宇,满山啼血”,都感人至深。

至元十三年,汪元量随谢太后被送去大都,过邳州。三年后,文天祥被俘过邳州,汪元量南归后,来到他所崇拜的文天祥哭母处。汪元量的《邳州》一诗:“身如传舍任西东,夜榻荒邮四壁空。乡梦渐生灯影外,客愁多在雨声中。淮南火后居民少,河北兵前战鼓雄。万里别离心正苦,帛书何日寄归鸿。”正是一种国破家亡、眷怀故国的深沉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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