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天,辽朝使者看到一个女真族(即今天的满族)的未成年小男孩拿弓箭玩,便让他射鸟试试,结果小男孩三发皆中,这使者吓了一跳,惊叹道:“啊!真是奇男子!”
这个“奇男子”长大后更奇了。有一次在宴会上,辽朝皇帝让他跳舞助兴,他竟然眼一瞪说:“俺不会!俺不跳!”因为这事儿,他差点被杀了。
他不会跳舞,但会造反。没多久,他就用手里的兵器开启了辽朝的末日。
“跳舞?跳你大爷!你拿俺解闷,俺就灭了你!”
这位猛男就是金朝的建立者——金太祖完颜阿骨打。
(一)拒绝跳舞
阿骨打生于辽道宗咸雍四年(也是北宋神宗熙宁元年,1068年),姓氏完颜,汉名旻,出生在今天的黑龙江哈尔滨阿城。
完颜阿骨打出生这年,北宋的宋神宗赵顼刚即位不久,“变法达人”王安石马上要对宋朝实施“手术”,苏轼也再次赴京并即将和王安石开撕,而辽朝的辽道宗耶律洪基则对宋文化爱得无可自拔。
在未来的日子里,阿骨打和他的家人们会给辽和宋都狠狠地画上句号。
女真族和建立辽朝的契丹族一样,都起源于东北那嘎达。契丹族牛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统一草原时,女真族也被征服了,从此被迫对契丹人俯首帖耳。但契丹人也深知女真人的生猛,辽人曾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要么说辽朝对女真人分而治之呢,简单来说就是分化瓦解,严防他们抱成团。
作为女真族酋长的儿子、白山黑水间的猛士,阿骨打这个“奇男”自幼力大无比,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正所谓“力兼数辈”(《金史》),而且箭术了得,未成年就能“使射群乌,连三发皆中”(《金史》),成年后更是能射中三百二十步的目标,正所谓“太祖一发过之,度所至逾三百二十步”(《金史》)。
阿骨打后来建立金朝,其实相当于把“家族企业”发扬光大。当初,他爷爷完颜乌古乃连吞五个部落,初步形成了女真部落联盟,并开始引起铁器;阿骨打他爹完颜劾里钵灭了好几拨叛军,使部落联盟更为强悍,同时还“挂职”辽朝的节度使。
阿骨打从小就跟着他爹完颜劾里钵到处打仗,20多岁时已经是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兵了,将士们都认得他,不仅因为他是老大的儿子,还因为他玩命时从不戴头盔。
完颜劾里钵曾说,只有阿骨打,才能解决契丹的问题。契丹啥问题呢?就是辽朝整天对女真人的歧视和压迫,高兴了赏,不高兴了就揍。
那时候,辽朝皇帝打猎,女真人不但得表演口技模仿鹿鸣,把真鹿给引出来,而且面对熊和虎,女真人必须冲上去打。除此之外,女真族的特产,比如海里长的珍珠、天上飞的“海东青”(一种极稀有的猎鹰),还有啥人参、貂皮、蜜蜡,都必须按时进贡给辽朝皇帝,不得延误。
更让女真人崩溃的是,女真族的漂亮姑娘别管嫁没嫁人,只要被辽朝人看上,那必须……
辽乾统元年(1101年)即位的辽天祚皇帝耶律延禧是个纯种的败家玩意儿,他具备史上昏君的一切特质,沉迷酒色不理正事,反正就是玩玩玩,朝政搞得一团黑。让阿骨打在宴会上跳舞助兴,就是这位昏君喝多后干的事儿。说白了,就是玩儿人呢。
您想想,在公司酒会上,老总喝多了让部门经理跳舞给他看,这啥性质?当然,也不排除有那种溜须拍马的部门经理上赶着跪舔老总,自愿被老总耍着玩,只要老总高兴呗。
其实当时被辽天祚帝要求跳舞的不止阿骨打,那是辽朝皇帝每年在松花江边举行的所谓“头鱼宴”,兴奋的天祚帝让所有来朝拜的部落首领都跳舞给自己看,首领们哪有敢抗命的?他们依次翩翩起舞,天祚帝乐得不行,唯独阿骨打拒绝,天祚帝的好心情瞬间没了,气得要杀了阿骨打,多亏手下劝阻说这家伙就是个大老粗,他懂个毛呀,因为这点事儿杀他,恐怕影响不好。
辽天祚帝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为这不经意的逗乐,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二)金比铁好
阿骨打他爹完颜劾里钵去世后,阿骨打先后辅佐叔叔和哥哥,为女真族全力打拼,使女真族实力大增,直到辽天庆三年(1113年)他哥去世,他终于成为女真族联盟的“都勃极烈”,即大酋长。
一年后,已统一诸多小部落的阿骨打正式举起造反大旗,他在来流河(松花江支流)举行誓师大会,历数辽朝罪行,接着就带头玩命,率军在宁江州和出河店(一个在今吉林境内、一个在今黑龙江境内)打得辽军叫苦不迭,俘虏的辽兵被阿骨打连吓唬带忽悠地加入了女真军队。
从此辽天祚皇帝再也没心情看跳舞了,他的倒霉日子正式揭开序幕。
阿骨打意气风发,迅速横扫辽东,于辽天庆三年(1115年)终于称帝,国号“大金”,年号收国,定都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之所以国名是“金”,是因为阿骨打认为“辽”是精铁的意思,但铁再牛也终究会锈烂掉,只有“金”才能永远发光。这年,阿骨打已经48岁了。
此后,阿骨打的事业也确实和金子一样,永远发光。很会打仗的他在内政上也是一把好手,金朝开国后那些新的东西,都是他制定的。女真族那种比较原始的部落单位、依靠血缘关系的“猛安谋可制”,阿骨打觉得太土了,直接改成了正规的、比较“现代化”的军事和行政组织,努力向“发达国家”(比如宋朝)看齐。
无论是农业还是手工业,阿骨打都挺重视,使劲发展,也向发达的汉人学习。他还鼓励他打下来的那些新地盘上的老百姓,向金人的黑龙江老家移民,让有点原始的老家人也能学点先进的东西。
虽然拳头硬,但文化也非常重要,阿骨打这方面很了不起,乍一看他像个粗莽猛汉,其实他对文化相当推崇。女真原来根本没有文字,就是他下令创制的女真文字。很多原始社会的陋习比如必须同姓才能结婚,这些他都给废了,阿骨打认为不利于国家发展。
当然,对阿骨打来说,打仗还是主业,他在建国数月后,亲自率军迅速攻克了辽朝军事重镇黄龙府(今吉林农安)——顺便说一下,这就是后来岳飞豪情满怀立志要直捣的那地儿。
关键时刻,辽天祚帝还有点勇气,亲率十多万大军(吹牛说七十万)在今黑龙江五常一带对阵阿骨打,怎奈本事不济,被阿骨打率领的两万兵马揍得稀里哗啦。
(三)联宋灭辽
搞笑的是,辽金两军大打出手前,辽天祚帝还端着皇帝架子对阿骨打说:阿骨打,你快投降吧,要不然朕就不客气了!
而阿骨打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也直呼天祚帝大名:耶律延禧,老子现在也是皇帝,该投降的是你小子!
辽金几番大战后,辽天祚帝的地盘越打越小、兵马越打越少,他终于认怂了,哭着说:阿骨打啊,别打了,咱讲和吧。阿骨打说门儿都没有,接着阿骨打就派人和北宋手拉手了,约定两国联合灭辽。
当时的北宋皇帝就是少脑子的艺术家皇帝宋徽宗赵佶,他觉得宋金联合这主意还真好,就答应了阿骨打。当然,说是宋金联手打,但主力还是阿骨打,因为宋军实在太菜。
那时候辽朝有五个都城,即:东京辽阳府(今辽宁辽阳)、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东南郊)、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古宁城县)、西京大同府(今山西大同)和南京析津府(也称燕京,即今北京西南)。其中,东京已被反抗辽朝的渤海人高永昌占领,老高和阿骨打说,你帮我灭辽吧?阿骨打一口答应,马上于收国二年(1116年)出兵灭了高永昌——我凭啥帮你?辽朝都是我的,姓高的别添乱。
金天辅四年(1120年),阿骨打亲自率军进逼辽上京,在上京瑟瑟发抖的辽天祚帝以神速逃到辽西京,阿骨打顺利进入上京。辽天祚帝只能又窝在西京瑟瑟发抖,其下属来报:俺们大辽一大半地盘都被那个不跳舞的家伙占领了!天祚帝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天辅六年(1122年),阿骨打迅速攻占辽中京和辽西京,辽天祚帝再次及时逃跑,阿骨打紧追不舍,顺手又把辽南京即今天的北京给攻下了。至此,辽五京全被阿骨打包圆,天祚帝吓得直接逃奔沙漠。但阿骨打依然不想放过这个让他跳舞的前领导,他继续派军追击,不把他逮着誓不罢休。
天辅七年(1123年),就在辽天祚皇帝走投无路的时候,阿骨打突然病重去世了,终年56岁,共当了9年皇帝,庙号太祖,谥号武元皇帝。不过他弟金太宗完颜吴乞买(汉名完颜晟)继承他的事业,彻底灭了辽朝,终于生擒了辽天祚帝,而且还发扬光大,捎带手连北宋都给灭了,生擒了宋徽宗和宋钦宗。即著名的“靖康之变”(1127年,即北宋靖康二年,也是金天会五年)。富得流油却弱得可以的北宋,对金人来说,不吃白不吃。
阿骨打绝对不知道,就在他快要挂的时候,在北宋,一个武力值比他只强不弱的年仅20岁的小伙子投军了,未来的日子里,阿骨打引以为傲的大金铁骑会被这个年轻人打得欲哭无泪,而惨败的金军统帅正是阿骨打极为欣赏的四儿子。
这个宋朝年轻人名叫岳飞,而他打败的对手,就是名气似乎比老爸还要大的“四太子”金兀术,即完颜宗弼。
(四)看谁更狠
金兀术乃金朝开国名将,完美继承了他爹阿骨打的悍勇基因,一到战场就像吃了兴奋剂。在一次在突袭辽天祚帝的战斗中,他箭用完了,就夺辽兵的枪,一口连杀八人,生擒五人!
金兀术干了一辈子仗,把辽天祚帝和宋高宗都吓得不轻,但自己也被岳飞、韩世忠等南宋名将揍得不轻,胜仗率和败仗率几乎成正比。
这金兀术的娘是阿骨打的元妃乌古论氏。关于阿骨打的女人们,史书上都没啥故事,让人八卦不起来。
阿骨打的皇后有四个:唐括氏、裴满氏、纥石烈氏、仆散氏,都是女真人,除纥石烈氏在金太宗即位后被尊为皇太后外,那三位都是死后被追谥的皇后。纥石烈氏的儿子完颜宗望即金兀术同父异母的二哥也挺厉害,亲自率军灭掉北宋并俘虏徽、钦二帝的,就是他。
金太祖阿骨打把辽朝揍得处于濒死状态,但他本人却很像辽太祖阿保机的复刻版,不仅小时候都属于智力武力皆超常的少数民族男孩,而且长大后都是艰苦奋斗、戎马一生、脱离原始、重视汉化……只不过阿保机有个厉害老婆“剁手猛女”述律平,阿骨打没有。而对宋朝来说,阿骨打建立的金朝可比辽朝更恐怖。“无敌当世”这四个字是后人对金朝崛起时的赞誉,形容阿骨打也颇为贴切。

对女真族来说,完颜阿骨打及其家人们自然是盖世英雄,对契丹人的辽朝来说,他们就是恐怖噩梦。不过谁让辽朝总作践女真人呢?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
如果说辽朝活该完蛋,那北宋就有点可怜了,老赵家朝廷是不咋地,可金人南下的烧杀抢掠,给汉人百姓带来的灾难太可怕了。想当年,金人被辽人压迫,等金人强大了,又蹂躏宋人,真是典型的弱肉强食。唉,国家又弱又怂,敌人不打你打谁?只是老百姓太无辜了。
反正不管阿骨打家族对金朝做出了多大贡献,但对当时的汉人来说,他们就是可恶的敌人。要么岳飞愤而作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呢!
比较讽刺的是,阿骨打的后代也出了几个和辽天祚帝、宋徽宗相似的败家玩意儿,他的“大金”不可能永远发光,其结局还不如辽朝呢——成吉思汗及其儿子窝阔台、托雷蹂躏金朝时,要多狠有多狠。
更讽刺的是,当初北宋乐呵呵地联金灭辽,最终自己也难逃被金灭的命运。而当蒙古蹂躏金时,南宋又故伎重演——联合蒙古灭金。结果呢?大伙都知道,南宋也被蒙古(元朝)灭了……
要么说,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不吸取教训呢!当然,盛衰与兴亡,也是历史规律。
在金庸先生的大作《射雕英雄传》中,“男二号”杨康的养父完颜洪烈,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后代。而金庸另一部大作《天龙八部》里,阿骨打则“亲自登场”,还和男主萧峰有过一段友谊。当然,这些故事纯属虚构。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和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故事,咱都讲完了。下期登场的依旧是一个少数民族猛男,在宋辽金纷争中,他在大西北也建立了一个帝国从中渔利。他比阿保机和阿骨打加一起都狠毒,不仅狡诈多端、干仗生猛,而且极其残暴,心理扭曲,不仅杀母亲杀舅舅杀妻子杀儿子,还霸占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