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已过,麦子由青转至金黄。我把镰刀在磨刀石上反复研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再刮几天西南风,麦穗头就干了,那种拿起镰刀,走向原野的豪情,就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望着起起伏伏的麦浪,仿佛那具有麦子香味的馒头已经咬到嘴里。于是,我拉开弓步,弯腰低头,开镰!
割完麦子运到麦场上,来不及喘息,在麦茬地上,急急忙忙种上玉米,如果是耩豆子还可以再晚几天。然后,我就不离开麦场。夜以继日的拉碌碡碾扎麦子,赶着与老天爷抢时间,夜里就睡在厚厚的新麦草上,队里说这是看场,白天夜里都有工分。一般会抽烟的人不能看场,这主要是为了防火。看场的另一个目的那是防盗。
我与二大爷躺在高大的麦草垛边,歇一会,还没说几句话,他就鼾声如雷,那种香甜的境界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我这个队里所谓的文化人,毛头小伙,仰望星空,浮想联翩,我怀疑这广阔天地能不能练一颗红心?茫然若失。我那些作业本,课本,都送给学恩哥当做卷烟纸抽完了。身旁这个麦草垛是我今天下午垛成的,圆顶,大约五米多高,看着它,黑魆魆的蹲在麦场上,像格林童话里的怪兽。心里涌出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一场麦子打下来,最底下的是麦粒,混合着麦糠,上面是麦草。麦穗头的草非常金贵,那是一个冬天牲畜的饲料。必须很认真的垛好!二大爷教我先用麦秸秆打好了垛子底,然后满场上的人一起将麦草运到我的跟前,我挥舞桑木插子,左右接草,于是,麦草垛就在我的脚底下逐渐加高。垛子底部那是小的,比如垛底直径大约六米,随着草垛加高,直径逐渐增加,垛子增到两米高度时候,麦草垛子直径增到大约十二米,然后垛子直径再逐渐减小,这就把垛子顶尖起来了,最后一个环节是盖上麦糠,据说再大的雨,麦糠不漏水。风刮的再大,刮不动麦糠。那个时候我站在垛顶,像拿破仑俯瞰整个村庄,有点小小的陶醉。然后有人搬来梯子,我慢慢走下草垛。垛麦草时,人必须站在垛子中间,那就是圆心。人稍微站偏,垛子就歪斜甚至会倒下来!在下面往垛子上挑麦草,也有技巧。人站垛根,顺风挑草,顶风扬场。两膀发力,一插子草非常顺利的送至垛子顶部,我用叉子接住,放在该放的地方。一般一场麦草垛一个垛子,不再另起垛底,如果不能垛完,少量的麦草就当做我们看场人的铺草。
天全部黑了,匆匆回家吃过晚饭,回到场上,我再一次躺在散发着新鲜麦草的香味里,躺在故乡的怀抱里,遥望长空,醉了!彻底醉了,醉的永远不想醒来。在我以后的蹉跎岁月,再也没有那夜的睡眠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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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垛,有麦秸垛、稻草垛、黄豆秸垛、棉花秸垛、地瓜秧垛。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用途。一般最大最为壮观的是麦秸垛,麦秸秆滑溜,容易拉扯下来,体量轻,易燃烧,是烧锅做饭好燃料。
堆草垛是技术活儿,一般都堆成圆筒和圆锥形状。牢固的地基铺底很重要,选一地势稍微高的地方,把麦秸或稻草摊铺均匀,踩踏夯实。万丈高楼平地起,一砖一瓦皆根基。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这也是一个类似打篮球,是要二传递才能完成,即传草人和接草人配合要默契。对接好了,事半功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正确使用叉草工具,提高利用效率。所以说传草的人也很重要,传得不偏不斜,堆草人接得就准。尤其是草垛超过一人高以后,不得有失误。
随着时间推移,草垛越堆越高,这就考验堆草人的耐心和技术。不能乱了阵脚,沉着应战。临近最高时要慢慢地收小范围,最后呈现弧度状,才算大功告成。
站在高高草垛上, 望着远方,有种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闻到新幽幽的草香,此时此刻,舒坦,美美哒,挺有成就感。俯视下面,想到拿破仑征服欧洲时雄霸天下野心勃勃,也不过如此。
平时,到草垛旁闲溜达溜达,也有意外惊喜。捕获那个总爱撂蛋,丢三落四的鸡产物。我的经验是只要听到母鸡“咯咯哒“叫唤,就知道这鸡刚刚下完蛋。手伸到草堆窝里面,便捡到热乎乎刚下不久鸡蛋。有时一天能捡到三到五个鸡蛋,看来这是高产鸡,或有其它的鸡也喜欢这草窝,安全,舒适。
那年头里,草垛的大小就是一个家庭粮仓是否充足充盈的表现。谁家的麦秸垛大,谁家的粮仓自然就满,说话底气也足。跟人说话或打招呼那副趾高气扬摇头摇头嘴脸,摆起谱来姿态,就知道人家能吃上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