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车祸之后
瑛子一步不离我身边,自己已不能办饭,连碗筷也不能刷了,我办啥她吃啥,不挑不拣,连过去闻之即吐的羊肉也能吃了。
我带她玩,我走哪带哪,前年,我花八千元一年租了马场村一家一楼用来作传奇书画院展室,天天带她去哪里玩,我写作,她看电视,来人吃饭她也不怯场了。
她坐不住,一会跑出去丢垃圾,一会到门外瞎转悠,腿脚行动虽慢一点,但还能行走。
2023年7月,今古传奇杂志社在湖南韶山伟人家乡举办《寻找伟人的足迹》活动,我带瑛了去了,到了韶山,杂志社安排的一切活动她都参与了。
这里说一段令我哭笑不得的小插曲。
在韶山一个宾馆接待大厅里,杂志社设置一道广告墙,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十位文友都在这里拍照留念。
我和几位文友也想照一张合影,瑛子当时带一顶宽沿圆形帽,帽沿遮住她的额头,我替她向上推一下,想不到她照我脸就搧耳光,搧得我火冒三尺,文友们目瞪口呆,我只好忍气吞声解释:她有病。
去参观伟人故居, 从宾馆步行约八百米,我领着瑛子的手,慢慢地跟在人群后边蹒跚而行。
时值上午十点多钟,阳光炙烤着脸颊,浑身是汗,到伟人故居门前,我没敢带她进去,怕她坚持不下来,瑛子对这个兴趣也不浓,(以上我来过)我领她来到故居前的荷塘边的树荫下休息,等他们参观完了好一起回去。
天气燥热,全身火辣辣的,我到路边买两支冰棒降温。
瑛子那时还能说话,能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只要不发脾气,我说什么她都听。
从韶山回来,杂志社又安排九月去江西井岗山和瑞金继续活动,我依然决定带瑛子出去。
9月10日,我到邳州东站提前买好了高铁票,20日一早,我整理好出行的行李,和瑛子从家里步行去门市,准备下午三点从邳州东站坐车去徐州站转车。
我让瑛子在后边慢慢地走,她手里提着小布包,我到阿卡西门超市买点煎饼和花生米留车上用餐,等我买好东西,瑛子已步行出了西边大门,我从后边慢慢跟着,接了一个电话,抬头看瑛子已快到物业办公室门西边了。
我又低头看看手机上来的短信,再抬头看看瑛子的身影没了。
她身上没钥匙开门,我紧走几步去追她。我刚到物业门口,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辆绿色电瓶车前,我到跟一看,瑛子正躺在地上,电瓶车的一个车轮还压在瑛子厰开的褂子上。
瑛子出了车祸,我赶紧叫物业的人喊我大儿子来,他在楼上办公室里。
儿子来了,打了120抢救电话,不多会,东大医院的救护车到了……。
我心想,电瓶车轮撞一下还能多严重,下午还得去徐州坐车呢。
检查结果,可不乐观了,瑛子的脊椎骨被撞裂,身子不能动了,这才叫黄鼠狼偏咬病鸭子,瑛子的脑子有病,也不知疼痛,她一声不吭,凭人摆布。
住了几天院,医生用微创手术给断裂的脊椎作了连接。
出院后,我发觉她尿失禁,过去没出车祸时,瑛子自己可退裤子方便,现在不行了,必须有人帮忙。
天气炎热,我给她买了筒裙,不必要脱裤子就可以穿换老年人尿不湿,尿透了再换,一天无数遍。
瑛子的劳动能力褪化,吃食并没减少,我经常和文友们在一起搞活动,坐上餐桌,她就主动拆包装碗,还用开水烫一遍,上菜了,她就动筷子,吃一阵停停,看大家喝酒,听大家啦呱,再接着吃,直等大家酒足饭饱,她脸前的小碗里还堆积着许多菜肴,还继续慢腾腾地吃着,似乎不知饥饱。
她的血糖高,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影响行动,双脚迈不开步,得有人搀着走路,家人劝我请个保姆,协助我带她。
八月中旬我又让她住院调理一下,在医院里请了护工,出院时,我让护工跟我回家继续伺候她。
护工是我们本小区人,五十几岁,和我女儿差不多大,人很干净勤快,我规定早晨七点来,晚上六点回,干了十多天,帮我刷锅洗碗打扫卫生,不知瑛子哪根神经搭错了,说话不中听。
保姆到底年轻,接受不了瑛子的“醋意”,一气之下辞职。
我一人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带她,吃喝拉撒,脱衣穿衣,不定时换尿裤,太累了,没心情写作。
不得已又请一家保姆,这个保姆干有一个多月,瑛子不满意,辞掉了。
我自己带了一阵子,她还能上下电动车,走路虽然有点困难,勉强能坚持。
瑛子变得沉默了,一般不愿说话,故意引她说话,来往的熟人多数还能直呼其名。
瑛子的病是福还是祸?瑛子如此的病态是享福还是受罪?我问她话,她一言不说,只是笑笑。
若没这个病,她可以走亲串友,她在老家有朋友,跟瑛子年龄相仿的兴侠是瑛子挚友,没病时友好的无法形容,比胞姊妹还亲热,瑛子每次从城里回老家,兴侠总是送些土特产,玉米面,豇绿豆,腌咸菜,煎饼,萝卜干……之类。
在白埠中学食堂工作时,有的年轻教师因事忙得赶不上吃饭时间,找她一准有吃的,我家不缺饭,煎饼、咸菜、辣椒不缺,他们铺开煎饼包上咸菜,撕开鲜辣椒一卷,一顿饭就解决了。
瑛子与左邻右舍人际关系融洽,王老师生小二子时,她给帮忙洗尿布……。
进城后,瑛子的热情大方,豪爽,与人为善是公认的,青年教师小窦家三岁小孩没人带,临时跟瑛子玩一阵,瑛子怀里抱着孙女小珊,手里领着那个小女孩玩耍,被公社计生服务站下乡工作队发现了,硬要把她带走,说这家是超生户。
瑛子告诉那几个人说:“我们才不违反政策呢,我儿就是搞计划生育的。"队长说:“老太婆还骂人,带走。”
我在办公室听说了,出去对他们说:“我儿确实是搞计划生的,还是某乡的头呢,她不是骂你的。”一提儿子的名字,队长说:“误会了,对不起。”
弄了半天,他还跟我是一家子,瑛子骂他们也不屈。
住世纪花园时,她和邻居几个老太太天天腻在一起玩,杨姐与她最密切,从长相上看,别人都说她们像是一个娘的。
杨姐(秀英)对象刘企杰是我在陈楼中学工作时的同事(后勤副主任),大儿刘怒涛是我学生,所以杨姐和瑛子关系密切,形影不离。
瑛子生病初期,还能步行上到五楼找杨姐玩,俩人在一起无呱不啦(现在不行了)。
后来我家因还账卖了世纪花园房子,搬到文景苑住,瑛子和这里几个老姐妹玩的开心,还拜了干姐妹,瑛子现在连她们也认不清了。
瑛子自从被车撞之后,左边身子不如右边身子灵活有力,右手有劲,抓住东西死不松手,抓人也如此,狠劲掐住,疼得很。
女儿和保母给她洗澡,脱、穿衣服时,她抓住哪里就不放,用力掐,很疼的。
夜里,我怕她蹬被,怕她把手伸出被窝,想掌握她尿裤何时要更换,紧靠她睡,只要她醒时就用右手掐住我不放,也不管是什么地方,我疼的难受,她一点也不同情,是下意识行为还是缺乏安全感?
目前,令我心安的是她饭量丝毫没减,饭菜不分好差,都能饱吃。由于不能活动,总是坐、卧姿势,造成习惯性便秘,我给她饮用潘建华中医开的药茶,又造成排泄过度,白天夜里说排就排,污染被单和床,不给她喝吧就干得排不出来,现在一旦发现她有大便迹象,就把她安放在带便盆的椅子上,排不下来,粪便干硬,我,女儿、保姆用力挤,用手帮助抠,总之,很麻烦人。
我想,尽管如此,也比伺候植物人强,我有个会员李某伺候一个植物病人,打流食,睡拉睡尿,离人不行,这样一来,不就是一个活死人吗?
瑛子目前行路虽然很艰难,讲话也有障碍,但她心里明白,别人对他讲话她都能听懂,就是不愿表达,有时也能说一句,声音宏亮,吐字清晰,就是不愿多说。(可能与脑子时清醒时糊涂有关)
现在天冷了,白天换尿不湿很困难,保姆费劲把她拉起来,搀到尿桶边,有时坐几分钟就排,有时呆老半天也没事,刚给穿好就排泄了。
尿不湿,垫尿片跟住地换,这样周边还难免有气味,我买除臭液跟住喷,总算好一些。
漫漫岁月长长的夜,这样的日子总得过,瑛子自己觉不着,可苦了身边的人。
常听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如今临到自己身上才知是“今古恒言”,这种病是慢性的,考验服侍病人的人的耐心、爱心、毅力,不知何时是个结果,病人是亲人,是同甘苦共患难的人,是共同养育儿孙后代的伴侣,她病了,已不知疾苦和喜怒哀乐,虐待她就是没良心也是犯罪,只求她平安过度,乐享晚年平静的生活。
人的一生想平安度过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