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峪：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第二十章

邱宝娘病了，卧床不起。

杨翠娥坐在病床前伺候婆婆，一会儿喂水，一会儿喂饭，一会儿拿毛巾给擦擦脸擦擦手。婆婆要解小便，杨翠娥拿一个便盆放在床上，然后轻轻地扶起婆婆，让婆婆半躺在自己的身上，解完小便，再将婆婆轻轻地放下，把便盆端出去倒了。杨翠娥的亲娘死得早，杨翠娥就把婆婆当成亲娘来伺侯。

邱宝娘病了半年多了，杨翠娥就这样没白没夜地伺候着。

邱宝四处求医给娘治病，一天遇到一位江湖医生，把娘的病情给江湖医生说了一遍。那位江湖医生说，要治好你娘的病并不难，只是有一味药你采不到。邱宝说，什么药?江湖医生说，给你说了也是白说，你是采不到的。邱宝说，你只要说出哪里有这种药，纵是有千难万难我也要采到它。江湖医生说，就看在你这片孝心的份上，我给你说了。这种药叫红叶草，有通络救心的功能，生长在蒙山的悬崖绝壁上。这种草耐干旱耐严寒，草根深深地扎在岩石缝中，黄花红叶白根，四季长红不落叶，光开花不结子，靠根生，繁殖困难，世间稀少，物以稀为贵，但这种药专治你娘的病，只要采到这味药，就能药到病除。邱宝说，此话当真。江湖医生说，我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邱宝得了药方，走到娘的床下跪下，给娘磕了三个响头，说，娘，你等儿子回来，儿给你采药去。又转过身对杨翠娥说，你在家好生照看娘，带好邱银邱珠，我去给娘采药去。杨翠娥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多保重。我在家会照顾好娘和孩子的，你放心地去吧!

邱宝按照江湖医生手指的方向一直向东走，整整走了三天，来到一座山脚下。

有一人正在山脚下放牛，邱宝上前笑问，大哥，这山叫什么山?放牛人说，这山叫梨山。邱宝听说到了梨山，立马想到杨翠娥说过的梨山公社梨花峪，随即问道，这里可有个梨山公社梨花峪?放牛人说，东面山凹里那个村子就是梨花峪，你找谁?邱宝说，有个叫于广财的你认识吗?

放牛人听说找于广财，先是一愣，紧接着上下打量一下邱宝，问，你找于广财干什么?邱宝说，那你认识于广财。有一个人叫打听一下梨园的事。放牛人一听有人找梨园，立马想到了杨翠娥，别人是不知道梨园的事的。杨翠娥她没有死，她还活着。放牛人丢下手里的缰绳，一把抓住邱宝的手问，找梨园的人叫什么名字?邱宝答，叫杨翠娥，你是谁?放牛人说，我就是于广财。邱宝说，你就是于广财大哥，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你了。翠娥找你找梨园找了好几年呢!于广财说，我带着孩子要饭吃找了她半年多，多半个山东省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翠娥现在在哪里?邱宝说，翠娥现在在俺家里，俺家是河北省大青山。于广财说，怪不得我在山东找不到她。

邱宝把杨翠娥如何被人贩子拐骗及被救出来的经过说给于广财听，于广财把邱宝的手越握越紧，说，翠娥她还好吗?邱宝答，翠娥很好。梨园好吗?于广财说，梨园也好。你是专来找梨园的吗?邱宝说，我是来给娘到蒙山采药的，听你说到了梨山，才顺便问一下。于广财说，蒙山还在梨山的北面，翻过梨山就能看见蒙山了。今天已经傍晚了，你随我到梨花峪住一宿，明天一早我送你去蒙山。邱宝说，那太有累你了。

于广财牵着牛，邱宝跟着，一边走路一边聊着，一会儿就回到了饲养室。邱宝问于广财，你就住在饲养室?于广财说，我吃住都在饲养室。邱宝以为于广财仍然一个人过日子，紧接着又追问一句，那你的家和孩子住哪?于广财说，家和孩子都住在峪里，不瞒你说，翠娥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困难极了，实在没有办法，又续了一个。邱宝听了心里踏实了许多，说，噢，是恁么回事。

于广财一头顾着与邱宝说话，生怕冷落了邱宝，一头忙着给牛驴添草加料。笑着对邱宝说，大兄弟，你别见笑，俺干的就是伺侯牛驴的话，不先把他们伺候好俺心里不安稳。你先歇一会儿，俺忙完了这阵子，咱兄弟俩一块吃饭。邱宝说，我帮你一起干?于广财说，哪能呢?你走了恁么远的路，还是歇会儿吧!

于广财伺候好牛和驴，才腾出手来做饭。烧了一锅玉米面加山芋干稀饭，盛了两碗放在小方桌上，又从一个绿色的小布包里掏出几块杂面饼和一盘黑咸菜，两个人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于广财说，大兄弟，咱山区里穷，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你。

邱宝说，俺家里也是山区，都一样，穷。

于广财说，俺做梦都想吃大米白面。有一次还真的吃到了。结果醒来还是个空，嘴里馋得直呱嗒。

邱宝说，不要心比天高，在咱这山高石头多，不长庄稼光长草的山窝窝里，一年四季杂面饼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于广财说，难道咱们都是吃杂面饼的命吗?我想总有一天咱们能吃上大米白面的。还要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呐!

邱宝说，那些都是在镜子里照着的事，咱今天不说它，你说说明天怎样帮我上蒙山采药吧!

于广财说，上蒙山采药不是你一个人能干得了的事，就是咱们俩绑在一起也干不了，还得找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帮忙才行。这些都由我来安排，今天晚上你要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明天上山。

第二天早晨，于广财就早早地起床了，在饲养室里忙活着打扫卫生，并找出一捆又粗又长的新麻绳，那是队里用来拉牛车的车络，对邱宝说，这是咱到山上用的。说完，于广财就急急忙忙去了队长家，看看万能胶不在，就对马文强说，队长，我请一天假，饲养室你找人看一下，另外你还得给我一个人帮忙，要去蒙山采药。马文强问给谁采药?于广财贴近马文强的耳朵，小声说，给杨翠娥的婆婆，杨翠娥她没有死，她有丈夫有孩子活得好好的。马文强听了又惊又喜地说，杨翠娥还活着，太好了，现在在哪里?于广财说，在河北省大青山，她的婆婆病了，她的丈夫来蒙山采药，在路上碰见的。马文强说，原来是这样，那就叫牛玉山跟你一起去吧。

邱宝背着绳子，牛玉山背着干粮和水，于广财在前面带路，三个人朝蒙山走去。

爬上蒙山主峰后，三个人都累得气喘嘘嘘的，喝口水，稍作休息，他们便行动起来。

于广财选择了一个根基牢固的石柱，牛玉山把绳子的一端牢牢地拴在石柱上，另一端拴在邱宝的腰间，于广财牛玉山两人同时紧紧握住绳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放。邱宝腰间别了一把镰刀，两只手抓住绳子沿着悬崖往下滑，滑下20多米的地方，邱宝看到了几棵红叶草，他心里想，那大概就是通络救心草吧，刚想伸手去采，有一条花蛇在草丛里盘着，邱宝吊在半空中，一手抓住绳子，一手握紧镰刀向花蛇砍去，将花蛇一刀砍为两断掉下悬崖。又伸手去采，草丛中又出现了一窝蝎子，有十几只之多，邱宝一刀一个将他们砍死。邱宝一手抓住红叶草，一手握镰去割，当割掉最后一棵时，一只残余的蝎子蜇了邱宝的左手，顿时红肿起来，钻心的疼。邱宝把红叶草揣在怀里，把镰刀别在腰间，忍受着疼痛高声叫喊，拉我上去!拉我上去!

于广财牛玉山听到喊声，两人奋力向上拉绳子。拉一点于广财就往石柱子上绕一圈。一点一点地往上拉，一圈一圈地往石柱子上绕。就这样一边拉一边绕，一会儿就把邱宝从悬崖下拉上来了。拉上来后，三个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苍天保佑，平安无事。三个人同时都躺倒在地上。又累又吓，三个人的头上都流着汗，身上的衣服也汗湿了。邱宝的手还红肿疼痛着。

躺了一会儿，于广财先坐了起来，抬头看看太阳，太阳正当午，说，玉山，晌午了，咱吃点干粮再下山吧!玉山说，我的心还慌着呐，“噗特噗特”地乱跳着呢。于广财说，看把你吓成这样了，只要绳子不出问题没事的。你看人家邱宝在下面还没吓成你那样呢!邱宝说，有你们两人保驾，我在下面放心多了。于广财说，喝口水吃点干粮压压惊吧!反正咱们平安无事的。

在下山的路上，邱宝背着绳子走在中间，于广财仍然在前面带路，牛玉山走在最后，几次要换着替邱宝背绳子，邱宝怎么也不让，说，不重的，我背得动。邱宝一路走着，时不时地伸手去怀里摸一摸红叶草，心想，有了红叶草，我娘的病就能治好了。心中暗暗高兴。

回到梨花峪，邱宝又在梨花峪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辞别了于广财、马文强、牛玉山和梨园，就急急忙忙地上路了。路上转了三次车，时间赶的巧，两天就回到了家。

先把红叶草让杨翠娥给煎了，分三次给娘喝了。果真药到病除，三天后娘就能慢慢地起床了，又喝了三次，娘能说话了，娘的病真的好了。

邱宝把采药巧遇于广财，于广财、马文强、牛玉山全力相助的事说给杨翠娥听，杨翠娥听了心中大喜，说，这都是神的指点，老天爷点化，你要是不去给娘采药，怎么能遇到于广财呢?杨翠娥问，你见到梨园了吗?邱宝说，见到了，长得有你一样高了，临来的时候，于广财专门叫梨园送我呢!梨园说他很想你，于广财说，他要带着梨园来见你呢，杨翠娥说，我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梨花峪，跨到梨园跟前，抱抱梨园亲亲梨园。邱宝说，这一回我算是找到梨花峪了。等收了秋，梨园要是不来，我就带着你去。反正咱娘的病好了，能在家给咱看孩子了。杨翠娥说，我还想带着孩子们去呢，让他们也到外面开开眼界，让他们和梨园见见面，认识认识，总归还是一个娘生的吧!邱宝说，带孩子去我没意见，就是娘一个人在家有点寂寞。那也不要紧，反正只几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