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间,宿迁县治鲜为人知的三次迁徙

作者:陈宏仁

北宋年间,宿迁县治鲜为人知的三次迁徙
宿迁县的前身,唐代是宿豫县,治所在今郑楼西宿豫大古城,与泗州同处一城。玄宗开元二十三年(735年),泗州城南迁汴口临淮县。宝应元年(762年),为避代宗李豫名讳,改名宿迁县。这时候的宿迁县,并没有因泗州城的南迁而北徙,仍固守在宿豫古城原地。
  宿迁县治的第一次迁徙  
根据《江苏省志·地名志》,北宋建隆元年(960年),宿迁县治开始了他自宿豫大古城的第一次迁徙之旅。需要指出的是,它不是迁往泗水河西岸的下相古城,而是迁往泗水河东岸“项王故里附近”
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原本唐时先是属于宿豫县、后属于宿迁县的下相古城,以及当时宿迁西北境睢陵地,在北宋初期,曾经一度割归下邳县,不再属于宿迁县了。
先来看看南北朝以后的睢陵县。睢陵县,北齐属临清郡(治下相县),旋废,地入宿豫县;隋开皇时,地入下邳郡(治宿豫);唐贞观间,下邳郡废,睢陵地入宿豫县。故《乾隆徐州府志》疆域志记载:睢宁县“唐为宿迁县地。”故而唐时,今睢宁县地属于宿迁县,这是不争的事实。《同治宿迁县志》记载:“宋割唐宿迁县西北境入下邳”,印证了这一史实。《江苏省志·地名志》载有“唐宋时今睢宁为宿迁县地”。那是因为“太平兴国以后,又割下邳故睢陵地入宿迁”的缘故,这也是不争的史实。
再来看看从唐初到宋初这一时期的下相故城。《括地志辑校》宿豫县:“下相故城,在泗州宿豫县西北七十里”,说明唐贞观年间(642年)下相故城属于宿豫县。《元和郡县志》宿迁县:“下相故城,在县西北七十里”,说明唐元和年间(813年)下相故城仍属于宿迁县。到了《太平寰宇记》(983年),则情况完全变了,下相故城(“下相故城 项羽生处。…即此地也。”)、项羽井(“项羽井在下相城也”),以及原本属于宿迁县的北陵故城(即今睢宁凌城)、睢陵故城(在今睢宁县桃园境)、取虑故城,均列于下邳县项下。也正因为如此,《宣统宿迁县志》才有“宋割唐宿迁县西北境入下邳,故寰宇记录下相故城于下邳县也”的记载,才有“宋时,宿境瀛於东南绌於西北”之说。根据古代“界水而止”的通常惯例,北宋初宿迁县城北迁,是不可能迁往泗水以西之下相城的!只能迁往泗水河东项王故里附近。
北宋初期,宿迁县城北迁,它会在哪儿落脚呢?综合《正德淮安府志》《乾隆江南通志》以及《万历宿迁县志》给出的信息。本文作者认为,这个地点应该就在《万历宿迁县志》所载的“去旧治南三里,临淮门外,泄侍丘湖水”的草狼沟、草狼新沟以北一带。地理坐标定位在如今项王故里东南方向的饮马堤附近。
《正德淮安府志》在“街市·巷关附”项下的“梧桐巷、广济巷,俱治北。”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既然梧桐巷在治北,反过来说,县治就在梧桐巷之南。梧桐巷、老银杏树,是宿迁城南仅存的两个历史遗迹,是不会随意更动的。为了印证这一猜想,在《乾隆江南通志》又查到:“项羽里,在宿迁县旧治北一里梧桐巷。”到这里,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在梧桐巷南方一里的地方,曾经是宿迁县历史上的县治。那么,梧桐巷又是怎么来的呢?说到梧桐巷,就绕不开项王庙。据《宿迁志资料》记载,“项王庙,在城南灵杰山西南黄河东堤下。唐时已有庙,不知在何时圮废。明嘉靖甲午,里人公建西楚王庙,面向黄河”。此事,《万历宿迁县志》中载有嘉靖二十四年曾任宿迁知县李九功写的《西楚霸王记》,叙述更为具体:“宿迁下相,项王故里也。王没距今数千年,里人犹能诵说其英风武烈,想象其游处之处,相与歌思不绝。旧未有祠,迨嘉靖甲午(十三年,即1534年),里人始凿木陶瓦为殿五楹,前为覆尾,凡三楹,中塑像,冕而衣裳如王者。……因山为址,巍然峙于县之乾隅。岁时伏腊相率拜祠于堂。宿当南北冲,以是往来者益知为英雄故里。”这里明确了项王故里的方位,是在宿迁县的“乾隅”。“乾”,在古代天文学中代表西北方,项王故里既然位于“县之乾隅”,那无疑是在县的西北方向,而且是面向黄河。直到“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知县姚一元移建,易西向为南向”(《宿迁志资料》),这就是今天项王故里南大门的样子。需要说明的是,无论是《乾隆江南通志》,还是李九功的《西楚霸王记》,记载的只是“旧治”或“县”,而没有“县城”之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时的所谓县治,可能就是衙门、厅堂、廨舍、库房,几处院落,仅供县署一干人等处理公务、维持日常生活而已。
王家栋先生主编的《宿城镇志》也认为,宋代,在宿迁城南是有城的。该志在“元三皇庙碑刻”下记载:“宿迁县三皇庙位于宿迁宋城东郭外(项王故里东300米),创建于元祐(误!应为延祐。本文作者注,下同)六年(误!实为三年始建,五年功成)。”六年,岁次己未春二月下邳刘源专门为其刋《宿迁县创建三皇庙记》,这块碑刻于1995年10月25日出土。到了“后至元”二年(丙子春),始在三皇庙堂前建两庑十间,类似于如今的项王故里碑刻廊道,撰历代名医录。三年(1337年)岁次丁丑秋七月下邳刘云孙镌《三皇庙创建两庑记》,这一碑刻于1985年7月出土。目前,这两块碑刻及赑屃,均在项王故里南大门外,不知可否作为宋代宿迁县城或县治在项王故里以南、饮马堤附近的又一佐证?
此次北迁在饮马堤附近,维持了大约六十年时间。
北宋年间,宿迁县治鲜为人知的三次迁徙
  宿迁县治的第二次迁徙  
根据《元丰九域志》,北宋中期,宿迁县治开始了他的第二次迁徙。据下断于1085年的《元丰九域志》记载,当时仍隶属于淮阳军下的宿迁县,在“军东南一百八十里。三乡。”与下断于983年的《太平寰宇记》比较,宿迁县与淮阳军(治在下邳)的距离由一百二十里,增加到了一百八十里,很显然,宿迁县治南迁到了宿预大古城。隶下的崔野、桃园、鱼沟三镇依然没变。
此次向南迁徙的理由,与黄河决溢有关。若是没有大的决溢事件,是不足以迫使县治轻易迁徙的。据史料记载,太平兴国以后,黄河南向大决溢,有三次:一为太平兴国八年(983年)夏历五月,河决滑州“夺泗水经宿迁入淮水,至八月河水归槽。宿迁水灾犹烈”;二为天禧三年(1019年)六月,河决滑州“注梁山泊,又合清水、古汴渠东入于淮。被灾者十三州邑”;三为熙宁十年(1077年)七月,河决澶州曹村,“澶渊北流断绝,河道南徙,……分为二派,一合南清河(泗水)入于淮;一合北清河(大清河)入于海。元丰元年(1078年)四月决口塞”。此后,黄河徘徊于北流(天津)、东流(大清),南河相对稳定。
北宋元符二年黄河东流断绝(资料来源:黄河水利出版社2001年12月版《黄河大事记》)
由于《元丰九域志》始修于熙宁八年(1075),刊行于元祐初(1086年),晚于淮阳置军(982年)、早于河决澶州曹村(1077年),故而可以认为,宿迁县第二次南迁与太平兴国八年河决滑州无关,亦于熙宁十年河决澶州曹村无关。可能性较大的就是天禧三年(1019年),河决滑州,造成宿迁县治南迁宿预大古城。
此次南迁宿豫大古城,维持了大约一百年时间。
  宿迁县治的第三次迁徙  
北宋徽宗初期,宿迁县治开启了他的第三次迁徙,自宿预大古城向北迁徙至下相故城。迁徙的理由是,这一时期的黄河相对稳定,金国尚未南侵,原来割给下邳县的睢陵县、下相故城,又复割归宿迁县所辖。
据成书于北宋政和年间(1111—1117年)欧阳忞的《舆地广记》,在淮阳军下记载:“宿迁县。秦下相县地,城在西北,项羽即此县人也”;同时又记载:宿豫县“安帝义熙中置城,在今县东南,临泗水,南近淮水,自后为重镇。”
这里,交代得很清晰:宿迁县,此时已在项羽出生的秦下相县地,“城在西北”;而唐后为重镇的宿豫县,则“在今县东南”;两者相互印证了宿迁县北迁的事实。《同治宿迁县志》则证实了“太平兴国以后,又割下邳故睢陵地入宿迁。北宋末故下相地复割归宿迁”的事实。至于睢陵地、下相地割归的具体时间,史无可考。
宿迁县城北迁下相故城后,不久,金国南侵,宿迁便成了宋金交战的前沿。其后,虽有“绍兴和议”,继之“隆兴和议”“嘉定和议”,宋金依然战事不断,黎民百姓饱受蹂躏,多避乱逃散。宿迁县复立旋废,地域隶属,时有更迭。金兴定二年(1218年)析置睢宁县于宿迁县西境之睢陵县故城一带。元光二年(1223年)废宿迁县。景定三年(1262年),地暂入宋,复立宿迁县。是年,蒙古人占领宿迁,因城毁民少而废除宿迁县,地入于邳。“此时县城已沦为废墟。”时人陈孚有“古宿迁二绝”为证:“淮水东流古宿迁,荒郊千里绝人烟。征衫不脱夜无寐,舟在西风乱荻边。”“日落狐鸣野草黄,雁飞无数水茫茫。数星鬼火寒沙上,知是何年归战场。”这样的局面一直延宕宋、金的灭亡,乃至元朝的初立。
此次北迁下相古城,维持了大约一百六十年时间。

这就是北宋年间宿迁县鲜为人知的三次迁徙之大致脉络。此后,宿迁县至少又经历了三次迁城。

一次是世祖忽必烈至元十二年(1275年)复置了宿迁县后,“易址于黄河东侧项王故里附近,另建宿迁县城”,具体何处?史书没有确载。从历史上宿迁县城渐次北移的规律性上来看,似乎迁徙至饮马堤一带的北宋初期旧址的可能性要大些。另据《宿迁市城乡建设志》记载:“1985年7月,元代宿迁县城的三皇庙碑刻及两尊赑屃在项王故里东南150米处的鱼塘底出土。”似可为证。

一次是迁治于今幸福南路原师范附小、城南中学一带,史称“土城”“旧城”的地方。此城为明正德六年(1511年)宿迁知县邓时中所筑,通称为“正德土城”。此次迁徙,具体时间,史无可考。

一次是万历五年(1577年)宿迁县迁治位于马陵山南麓、今幸福中路西侧的金港花园一带。此城为万历四年(1576年)宿迁知县喻文伟所筑,初为土城,城堞以砖。后经知县何东凤整修,城墙以砖。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新城”、宿迁县城,现如今都称它为老宿迁县城。

明代万历年间宿迁县新城形胜图(资料来源:2017年点校本《万历宿迁县志》)

历史上的宿迁县城池,因地处洪水走廊,屡屡遭受洪水侵蚀。又因处在南北交战双方的前沿,历朝历代,屡屡遭受兵燹毁圮,县治屡屡北迁南徙,也是在所难免。泗州、泗阳、桃源、下邳,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作者介绍:
陈宏仁,退休干部。参与多部地方史志资料的编写,撰述10多万字的舆情史考,先后发表几十篇各类学术探讨、科普资料以及散文等,为弘扬、传承历史文化发挥余热,笔耕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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