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入学那年,没到六周岁,我妈跟校长说了很多好话,并保证这孩子很懂事听话,绝对不会给学校惹事给老师添乱,人家才勉强答应收我的,所以我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一直努力做个听话的乖小孩,唯恐哪天人家一不高兴就把我给赶回家了,若是那样就太不高级了,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都上学去了,就让我一个人在家玩啊?那是万万不行的。但对于当时学校里为什么只收我那些小伙伴而不收我这件事,我非常不理解。
整个一年级我们都没有坐在真正的教室里上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想想大概是学校当时正在基建中吧,因为从二年级开始我们就有了新教室。当时我们的“教室”是借来的两间四面透风的破旧民房,没有上课和下课的铃声,一堂课的长短都是老师说了算。没有音乐课美术课体育课那些,每天就一个老师教我们,他既教语文又教数学,教累了就让我们在院子里自由玩耍。至于课桌凳都是同学们从自己家里搬来的,高矮宽窄各式各样。前面的墙上只有一块破损很严重的小黑板,老师每天就在那上面写字,教我们认识山石田土水火等。平时我们都抢着帮老师擦黑板,感觉粉笔末落了满头满身的样子很带劲,又感觉能帮老师做点事情很幸福。虽然教学设施非常简陋,但这有什么呢?丝毫不影响我们小孩子的心情,每天开心的不得了。
从家到我们那个“教室”,要经过一条河,河上有条土路。河岸边,有两家小商店,柜台上的小商品琳琅满目,什么针头线脑香烟火柴田字格本铅笔橡皮,简直是一应俱全。商店曾是我最向往最喜欢的地方,有事无事都要去逗留一会,趴在人家柜台上从这头看到那头,又从那头看到这头。多希望自己家也能开一个这样的商店,那样,我就可以想吃啥拿啥,我一天拿一个本子,一天换一块橡皮,一天吃十块糖,嘿嘿,想想就很幸福!商店的屋后有柳树和各色各样的野草野花。春天,柳树依依,小草青青,野花灿灿,惹得蜂飞蝶舞。我们上学放学,总是一路走,一路玩,追追蝴蝶,摘摘野花,日影儿长着呢。我们的“教室”,也就是那个破旧民房,没有院墙,从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旁边人家的房,一座挨着一座,都是茅草屋。人家养的狗,时常大模大样的溜进教室里找东西吃,吃饱了,尾巴一摇一摇的,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教我们课的那个老师,就是邻村的人,放学了,他就是一地道的农民。有时他去田里干活,还得经过我们的村子,拉着一平板车的粪,裤腿卷得高高的,与别的村民,并无两样。但因他是老师,我们还是有些惧怕的,遇见了,会及早地远远地躲开去,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其实他对我们挺好的,冬天的时候,他要领我们去踏雪,他不会说普通话,而是操着一口地道的邳州方言跟我们说:“大自然是用来欣赏的,不欣赏是一种极大的浪费,而浪费是可耻的。”我们虽然听的似懂非懂,但能出去玩雪是多么开心的事,于是哄一声都笑开了,跟着他蹦蹦跳跳走进大自然。不远处的田野,那里,洁白的雪,白糖似的,覆盖着一些植物。偶尔会遇到几个老农,他们都看稀奇似的,转头来看我们,一不小心就成了风景,这让我们倍感骄傲。
我们的同学,大多都是从小就一起玩着的,熟悉的很。也有兄弟姐妹在一个班里读书的,也有小叔叔小侄儿在一个班里读书的。那叔叔竟然比侄儿还小,有时被侄儿欺负了,就躺在地上大哭。老师看见了就训他:“你看你,还是个小叔叔呢,羞不羞啊你,赶紧起来赶紧起来。”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是“老鹰捉小鸡”,我从来没当过老鹰,也从来没当过鸡妈妈,我怕自己当不好,怕小伙伴们怪我,感觉还是做小鸡好,不要负什么责任,也用不着操心,就那么一大群小鸡,一个接着一个,跑起来跟蛇似的,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场面十分壮观。但由于小鸡的队伍太长,跑的时候很容易甩出去,在摔倒的混乱之时,你踩我的手,我踩她的脚是常有的事,由此常引发吵架,甚至打架事件。倘若有谁不幸地和我们其中一个小朋友闹了别扭,大家便会万众一心地将她孤立出来,还很郑重其事地互相威胁:“你要敢偷偷跟她玩,我这辈子都不理你啦!”说归说,事实上往往不到一天,大家就又和好如初了,全然忘记当初是如何决绝地发誓要一刀两断的。——年少时的所谓恨,是转头就忘的。
这是我们的纯真岁月,因为彼此用心对待,所以,刻骨铭心。当年那些拖着两行鼻涕扎着冲天羊角辫的小伙伴,现在都如星星一样散落在祖国大地的各个角落,为了各自的人生而努力奋斗着,提起当年的事情,她们也是如数家珍般的,一个个都记得清清楚楚。其实,所谓的沧海桑田,也不过是几十年的事情,但终究,还是得到安慰。因为在记忆的一角,会永远留着它们的位置,让灵魂的回归,有迹可寻。
评论列表(3条)
我咋一直看一直想象你当时的样子?觉得就是那样,跟我想象的一样,调皮且有点梦幻的小妮子
拜读完,勾起我童年的回忆
谢谢波涛汹涌老师选稿,编辑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