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的回忆杀之秃子二舅

作者:丁增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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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是个秃子,赞花秃子,也就是秃斑上有彩色花纹、花斑,雨前或雨后忒腥那种。

外婆说:“二秃子的秃子,是自作的,一头黄水疮不揸,作秃!”

当领导的大舅说:“老二的秃子,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也是国家医疗落后的见证!”

我妈说:“我们兄弟姐妹,多亏了老二的秃子!”

教师的三舅说:二哥给我们家庭带来了“光明”钱途,并有“秃”出贡献的!

乡村医生的小姨说:二哥的秃子是一种头癣,是由皮肤癣菌感染头皮及毛发所致,如在现在,用盐酸特比萘芬、氟康唑擦擦就治癒了,可惜!

二舅说:没什么可惜的,蚀本倒算,你瞧我这一生,省了多少剃头的钱、洗发露钱、买梳子钱……二舅很淡然,也很豁达。“秀顶”上泛着微光,像极了光斑六璃麻雀蛋,他不是“秃”然如此,而是一生“亮点”,事事”出色”。

外婆一生生了五个孩子,三男二女,二舅排行老三,顶头上有大舅和我妈,可家乡风俗,男尊女卑,排行多按男娃排序,二舅自然荣升一格。小时候二舅聪明伶俐,一头乌发,每日和十几个年龄相仿,穿着开裆裤的伙伴们牧牛捡粪,摸鱼抹虾。空闲时又一起爬墙上树,㧟澡嬉戏,这期间小家伙们少不了耳鬓厮磨,唇齿相依。二舅还自封为“二当家”,大小是个头头,每每玩耍竞技,派兵布阵,多由二舅下达:不许“赖皮”违规,七屁八磨。二舅很有亲和力,又多体衅下属,亲近弱小,加之二舅艺高胆大,着实让人“伙呆”,让人臣服。摸爬滚打间,一来二往中,绰号“二癞子”的真的患上头癣,“二当家”首当其冲,第一个被传染,可怜的二舅,瘌痢满头,黄水直流。外婆求爹爹拜奶奶,不知从那儿弄了一小瓶揸“癞”秘药,勒令我妈,一日三次为“二秃子”擦秃子、抹药子。这时奇痒难熬的二当家,也如秋霜打茄子——蔫了,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霸气。外婆又适时恐吓:“头秃了,以后连老婆都娶不到”。万般无奈的二舅,不得不乖乖听令于二姐。你还別说,草头方能治百病,外婆的秘药,二舅的收心,妈妈的细心,不几日,二舅的头便干疤结痂,“秃”击收官。

哎!人都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二舅亦然。随着二舅癣头初愈,窗外便“布谷”声声,狗吠狼嚎,这是早先约定好的密语暗号。潜水多日,二舅的玩心疯心猫抓似的痒,“害汉怎经得起鬼叫唤”。瞒着外婆悄悄溜出家门,又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摩肩接踵,打成一片,还不时现身说法,吹嘘外婆的神丹妙药能药到秃除,还有恃无恐地和小伙伴们头贴头,头抵头,头碰头,来个零距离接触。哎!这下可好,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二舅又旧疾复燃,秃上“新”头。这时恰逢外婆刚生三舅,正在月子里,顾尾顾不“头”,只得将二舅一顿臭骂,可偏偏我妈、他的二姐眼看”擦癞抹秃”又要从“头”开始,故添油加醋,撺掇倒饬。外婆火上正屋,拖着潺弱的身体,擎着外公的“麻鞭棍”,撵着二舅在小村庄狂奔了三圈,并扬言撵到就剥了他的皮。好在大舅正在假期,及时劝解救援,并连夜将二舅护送到他们的外婆家避难,自起二舅放学后,不敢回家,焐着顶破毡帽,在他的外婆家“常住沙家浜”了。等外婆月子过了,气也消了,吩咐大舅将二舅接回家,二舅己木己成舟,一头新“癣”,寸草难生了 。

大舅上高中,我妈上初中,二舅上小学,三舅又需看护,三个书包一个奶瓶,可见家里负担有多重,任凭外公外婆怎样勤勉节俭,披星戴月,生活总是捉襟见肘,困难重重,每年总要亏生产队一大把工分,欠乡里乡亲们数都数不清的人情。外公外婆不得不商定:“舍车保帅”,然手掌手面都是肉,取谁舍谁呢?两老犯难了。还是二舅自报奋勇,他主动请“辞”,理由是他一头“银”装,是个“残次品”,就是读上了,又能怎样?孩子多,负担重,只能顾此失彼、忍痛割爱了!

二舅辍学了,卸学归田,刚开始,二舅多是放牧看鸡,瞧水薅草,挣个三分工五毛钱,补贴家用。二舅天生就是个种地的料,没几年,二舅便成为种田的行家里手,什么犁田打耙,描秧育种,耕耘收获,一摸不扛手,样样会,件件精。必定是乡下读了几年书的文化人,二舅又喜欢钻研倒饬,生产队的铁牛小修,农具大补,牲畜防疫,种猪配种,都是二舅的拿手活技,称心把式。那一年二舅被破格晋升为八分工,和成年妇女一个档次。

二舅最擅长挖黄鳝扒泥鳅,捕鱼捉鳖。每逢春头秋后,农闲节赋,雨前雨后,总扛着一杆小鱼网,一个小竹篓,行走于田间地头,塘坝河沟。那真是:清早出去空鱼篓,傍晚回家鱼满筐。这鱼鳖虾蟹,鳝鱼泥鳅,多由外婆赶集出售,混几个小钱,有的成为餐桌中美味佳肴,有的被腌制成咸鱼干货,储备待用,更多的是赠予邻里亲朋,大家分享。二舅的“牺牲”和勤劳,家里的工分充裕了,经济活络了,发展动力更足了,大舅考上了,二姐毕业了,三舅上学了,外婆又怀上了……这日子,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又如二舅头上“五彩画”,美上了头!

老天算是公平的,关闭一道门,开启一扇窗。你瞧二舅,虽头上“扫脑儿”,但身体魁梧,矫健挺拔,而且五官端正清秀,如若不是秃头,绝对是个帅哥俊男。二舅头灵脑活,“聪明绝顶”乃不是空穴来风。小秃子过江,一浪一个花儿。不知何时,他竟又瞟学一门泥瓦匠的手艺,还时不时当起了微型包工头,企业虽小,好歹是个法人代表。常言道:家有黄金万两,不如一技之长。当二舅的微企,风生水起时,二舅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皇帝不急太监急,外婆每每张罗,人家姑娘总嫌二舅是个“次品”,搪塞敷衍,忧柔寡断。婚姻,总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眼看外婆一语成谶了。可二舅总是乐观自信,他从不“护”秃,笑嘻嘻念着他的口头禅:肥西县,大改变,秃子头上架电线。电来了,天亮了!秃子娶到婆娘了!

原来,二舅早己心有所属,那姑娘是邻村的,姓袁,方圆十里的“壶盖”子,就是现在的村花。看二舅不动声色,其实俩个早暗生情愫,私定终身,只是外婆等人都瞒在鼓里。等俩人宣布婚期,众人无不惊讶。这二秃子的“花”,泛的如此之大。二舅穿开裆裤的那群伙伴,更是惊掉了下巴。唉!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二舅戏虐:“纠正一下,这叫一朵鲜花插在秃头上,真正的”锦”上添花”。婚礼那天,心由不甘的小伙伴起哄要二舅谈恋爱经过时,二舅幽默地说:戏文上的婚姻,多是以花为媒,以诗为媒,而我们的结合,确是以“秃”为媒。原来几年前,女方娘家的房子是二舅承包建的,二舅顶着个明晃晃的秃头,如180瓦的灯泡,“亮点”多多,再加上每天勤勤恳恳,亲力亲为,事事为甲方着想,为别人节省。二舅的勤劳质朴,善良诙谐,少不了引起女方的注意,赢得了少女的芳心。世间万物就是这样奇妙,俊人有俊人忧,傻人有傻人福。自由恋爱的二舅和二舅妈一生过的很幸福,孩子们也很争气。二舅总结:我是攒花秃,一物降一物。

二舅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忘本,大舅当了领导,有人力劝二舅找大舅弄点工程做做,二舅摸着秃头笑笑说:“我晓得我有几斤几两,更了解自己头上有几根毛发”。他还幽默了一回:”我自己有光,无须沾老大的光。”想当年,他为母校修修补补分文不取,他为村里挖“当家塘”慷慨解囊,他为郢子铺路修桥出工出力……二舅小有成就时从不“飘”,遇到难处时不曾“馁,身处困境时从来(秃)颓。这不!又“纠集”了几个发小,一门心思地经营家乡的农业合作社,为乡村振兴尽点微薄之力。这些年,外公外婆他尽孝最多,生灾生病又多是他送医喂药。三舅考的学,小姨学的医,又何尝不是二舅支持给力、张罗帮衬。就连我家在最困难时也少不了二舅的明里帮、暗中济。自带“亮”光的二舅,点亮了自己,也照亮了别人。

卧埋尘叶走烟,齿豁头童不计年。二舅老了,但依然光彩照人,精气神十足。二舅头亮心更亮,无发有天,这天很蓝很美很空旷。

作者简介:

丁增友,男,中共党员,小学高级教师,从教三十多年,曾任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教育教学论文曾多次获奖。2017年7月开设《丁老师课堂》以小品文和家谱研究为主旨,拟“传播正能量,提振精气神”。颇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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