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亲雪夜给我送鞋垫

作者:高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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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室外成了冰的世界。妻揽着女儿拥炉烤着毛票吃着玩,炉上煮着枣茶满屋飘着诱人的清香。我忽然想起家中的老母,天这样的冷,路那么地滑,哥哥不在家,母亲生起火炉了吗?缸中是否还有水……。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接着就听到女儿那甜甜的声音:“奶奶!奶奶!”
想母亲,母亲就来了。当我走上前的时候妻已搀扶着母亲走过来。“妈,路那么滑有事打个电话还不行?路孬要摔了您怎么好……”妻不无责备地说着。母亲佯嗔地说:“是的,摔了我怎么了,冻了丫头就了啦?”说着母亲已将女儿的大衣穿到了身上。那是我们上星期在家吃饭忘下的。想想母亲老远路冒寒为此而来,我和妻真有说不出的负疚。
“呶,拿去,你们俩一人一双。”
母亲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双鞋垫,妻接过来看着那排列整齐细密有致的精湛针功,迭迭地赞叹着:“妈,您做得真好哟!”说着便递了一双给我。我接过鞋垫,鞋垫上温乎乎的,那上边溶满了母亲的体温。那体温仿佛儿时跌倒了听到的母亲那怩爱的呼唤,我眼睛一热,泪水几乎涌了出来。是的,给孩子做一双鞋垫对于一位母亲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可对于我的母亲和她的儿子就不同寻常了;因为妈妈给我们纳的鞋垫犹如老人家一页页艰难岁月的缝叠。
一九六八年的冬天是我记忆中最冷的一个冬天,红卫兵的狂热丝毫未能阻止天地对人们的肃杀。茫茫大雪一连落了几天,它覆盖了无垠的大地,同时冰封了古老的大运河。天无比的寒冷,我们更是寒冷无比。爸爸因为写戏被打成了“反革命”流放乡下去了,母亲因为五七年说了两句实话早被编进了“牛鬼蛇神”的队伍,教书早没有老人家的份了。每天除了挨批挨斗就是下地干活,一时我和哥哥姐姐仿佛孤儿一般在社会上野跑,因没钱买鞋袜一双鞋常常是前露“生姜”后露“鸭蛋”,脚底的裂痕可以嵌入米粒,其痛苦和狼狈是可想而知的,所好的是穷人的孩子能适应,每天同哥哥到贷场去扒树皮当烧柴,脚冻肿了烂了也不觉着疼。
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忽然被剪刀落地声惊醒,只见一穗寒灯下母亲正在一针一线缝着什么,动作认真笨拙。天虽冷母亲的额上竟闪现着细密的汗珠珠,母亲教了半辈子书,老人家熟悉的是朗朗的读书声,她怎会驾驭住陌生的一针一线?由于思维幼稚,当时未多想我又重新入了梦乡。一觉醒来母亲已经人去床空,我知道老人家又去田里进行“改造”去了。当我下床穿鞋时我觉得脚底软和和的,这时才发现鞋里垫了双新鞋垫。这就是我记忆中母亲亲手为我做的第一双鞋垫。
转眼日历换到了一九八〇年,国家的不幸和我们家的灾难都早早地随那岁月翻了过去。秋天我去外地读书,行前之夜,一种熟悉而久远的麻线摩擦声又将我从甜美的梦中惊醒,没想到年迈花甲的母亲又在给我缝鞋垫。一针针一线线仍似当年专注,但却不似当年的笨拙了。我翻身下床蹲在母亲的面前说:“妈,现在怎能还让您缝鞋垫!”妈唾了我一声说:“怎么,嫌妈做的活不中了?”“我是说鞋垫便宜的很,何劳您自己动手。”妈稍带责怪地说:“你没看你走路那个重,一双脚象长牙的样,商店卖的那个能经你踹!”
我被母亲又赶回了床。睡在床上,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台灯下母亲已经霜落青发,慈爱的眼睛每眨一下便牵动着额上那道道写满艰辛的皱纹。那夜我看着母亲一下下穿着针牵着线再也未睡去。第二天我就穿着垫着妈妈做的鞋垫的鞋离开了她的呵护,迈出了独立面对社会的第一步。
结婚后,妻也经常用机器给我做鞋垫,布料虽好,但总比不上母亲做的耐用。尽管如此,我无论如何不能再请母亲做鞋垫;母亲老了,身体虽硬朗,可眼睛已花,手也不听了使唤,满头的华发昭示着岁月的艰辛和对儿女的爱。不想老人家今天还……,我看着手中的鞋垫还能说什么呢?只有默默地说,妈妈呀,儿子一定穿着您做的鞋垫,正正当当走完自己人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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