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豆腐(作者: 马其亚)

年豆腐(作者: 马其亚)

晚上散步,经过一家超市,进去转转,想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年货。一位营业员向我推销老豆腐。我看到保温柜里的豆腐大约有两三斤,就说:“都要了。”营业员很快把豆腐称好。我随口说了一句:“夫人刚才还计划明天多买点豆腐,预备晒豆腐干呢。”营业员接口说:“您还要吧?这里有一大包呢!”我一看,果真如此,而且价格只有1.48元每斤。豆腐硬邦邦的,清香扑鼻。老家的豆腐,都是卤水点的,绝对放心吃。于是,我就让营业员再称一点。等她放到我手上时,一看标签,两袋一共十五斤还多。

在南方,超市里的豆腐要四五块钱一斤,还不好吃。我特别喜欢吃豆腐豆芽这些家常菜,有时候就跑到比较远的农贸市场买北方人做的老豆腐。

提着沉甸甸的豆腐回到家,夫人很高兴。她立即烧锅煮豆腐。她说:“以前,娘都是这样的,把豆腐多煮几滚,然后再晒。”她在煮豆腐时,特地打了半斤多,放上鲜红的盐豆子,让我吃。

我一边品尝着辣椒热豆腐,一边看着夫人把煮好的豆腐打成如小手机那么大的块块,放在木板上,预备明天晾晒。房间里热气腾腾的,豆腐的清香扑鼻而来。突然,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母亲做年豆腐的情形。

记得那时,每到过年,除非特别困难,家里都要做一次豆腐。其他时间吃豆腐,要么去街上买,要么拿豆子跟遛乡的换。进入腊月,我就看到家里有一个碗装了几块红色的卤膏,还有一个过滤豆汁的纱布包。那是父亲买的。

大约腊月二十几,母亲就开始泡豆子,那十几斤黄豆是自留地出产,母亲特意留的。泡了一夜,豆子格外饱满,母亲就开始推磨磨豆糊糊。磨豆糊糊比磨其他粮食要轻很多,通常一个人推就行了。有时候妹妹要替换母亲,让母亲歇一会。一圈一圈,一边转,一边往磨眼里加水加豆子,还要不时地停下把豆糊糊扫到磨盘下的盆里。豆糊糊沫大,有时候大盆小盆甚至连水缸都被装满。

磨好以后,就过滤豆汁。母亲跟大娘借来专用的过滤支架,把豆糊糊用水瓢舀在纱布包里,再把纱布包按在支架上用手挤压,那豆汁流在下面的盆里,这时的豆汁称为头汁。纱布包里的豆渣,放在另一个盆里。因为纱布包小,通常要如此挤压很多次。接着还要把盆里的豆渣再加上水,如此再挤压一遍,这时的豆汁叫二汁。头汁与二汁直接合在一起。

此后就是烧豆汁了。十几斤豆子磨出来的豆汁,通常要烧两锅。母亲在指令妹妹烧火的同时,眼睛不停地盯着锅里的豆汁,左手拿锅盖半掩着锅,右手不停地搅拌,确保不能溢锅,不能糊锅。

把烧好的豆汁装在缸里,等到稍微凉下来一点,就要点卤了。母亲有点不稳心,把三婶请过来,她们商量着该点多少卤膏,她们都不知道卤膏与豆汁的比例,只能凭经验,一点点加卤膏,逐步摸索。等到豆汁出现结块时,她们兴奋地笑了起来。然后就把豆腐花舀出来倒进预先洗干净的蒲包,再在蒲包上放一块木板,上面压几块大石头。蒲包放在架空的柳条筐里,下面是一个大盆接豆浆水。有几年,在压豆腐前,母亲会盛一碗豆腐花给我,让我就着盐豆子吃。那豆腐花比现在街上卖的豆腐脑厚一点,滤去豆浆水,就是不成块的豆腐。我感觉,豆腐花比豆腐、豆腐脑更好吃!

豆腐压好以后,母亲要首先打上几碗,放点辣椒酱,送给东邻西舍婶子大娘尝尝。辣椒酱是父亲用火烧的红辣椒在蒜臼里砸碎的。然后全家每人吃上一些。余下的豆腐,留作除夕时跟萝卜一起做成馅子,以便初一包饺子。还有一些豆腐,母亲会在开水里多煮几遍,再打成小块,放在外面的高架子上晒成豆腐干。这点豆腐干,留待过年家里招待客人。我曾经看到母亲晒的豆腐干上有很多小鸟啄过的痕迹。记得有几年,母亲把豆腐打成很小的块,封闭在一个大碗里,然后放在桌肚内。出正月才能拿出来,这时豆腐臭了。母亲在臭豆腐上浇点开水,再放几粒花椒、一点盐。我吃过好几次这样的臭豆腐,那个香味,现在还能体会到。

还要说到豆渣。挤压出二汁以后,母亲还会把豆渣加上水,再挤压一次,母亲说这是三汁。此后全家的几顿饭就是喝三汁,吃萝卜条炒豆渣。三汁虽然清淡,却比开水好喝很多。豆渣如果加上萝卜条用猪油炒,比白芋干煎饼好吃得多!

如今,不缺吃,不缺穿,生活幸福,天天吃大鱼大肉也不成问题。可是我仍然对豆腐豆芽情有独钟,仍然感觉母亲做的年豆腐特别好吃,那豆腐干、豆渣、三汁、臭豆腐,胜过所有的山珍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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