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槍声(作者:李敬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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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九一三)林彪出逃事件后,第二天部队火速占领了陣地,立即进入临战状态,紧張的气氛让人已感觉到战争好像一触即发了。我们的钢槍已擦亮,子弹巳上堂,明晃晃的刺刀已出削。严陣以待,随时消灭苏修来犯之敌。

九月的塞外秋风猎猎寒气袭人,部队已穿上了过冬的服装。白天还好些,到了夜晚西北风呼天搶地,好象有意造势似的。陣地上冷得站不住人,但必须严防死守,因为历史的战例多数在夜间或恶劣天气开战,一点也不能麻痺大意。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不睡觉是不行的,所好的是阵地周围怪石林立,山凹起伏,是有利的地形,也是天然屏障。一部分人坚守前沿观察敌情,一部分人可以到山凹处休息,坐在背包上打磕睡,到換岗时间再去轮換。炊事班在陣地上搞野炊,一天三顿饭是必吃的,从山下往山上运粮煤水蔬菜等也非常艰辛劳苦,如果打起仗来情况就更加残酷了。

严防死守十多天后,其实只一个星期这样,气氛又慢慢和下来。开始,营团首长指挥部也设在陣地上,首长们白天黑夜到各陣地前沿来回巡视。几天后就少了,可能他们已知道上边的情况,不是外敌来侵。部队接到命令撤出陣地,回到原来的营房。我们二排住在山坡稍微高处简易房里,不怎么宽敞,记得门向东开着。连部住在山坡下边几间平房里,门前有一片不大的空地。对面是大山,中间有东南西北方向的深山沟,山坡上每天都有放牧的羊群,老百姓依然过着祥和的日子。

部队在很短时间内就一切就序了,接下来,

熟悉地形接管岗哨,每天按时出操训练。因为刚从内蒙大青山换防到这里,连部西南角山路转弯处的山岗上,设一固定岗哨,白天夜间全方位有哨兵轮流換岗值勤。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七二年二月份。由于出了林彪叛逃事件,部队当年不征新兵,老兵也不退伍。二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又轮到我们五班接岗,我派蔡铁柱这个七一年的新兵去接岗,因为以前多次接过岗。他个头高大,平时表现很好。我没有对他作任何交待和具体要求,因为战备形势紧張,站岗配发一排五发子弹,那时是半自动步槍。明确规定站岗时没有遇到特殊情况,子弹不准上膛的。谁知这小子站岗时把子弹上到槍膛里,并扣动了保險。一颗子弹斜穿连部房顶飞过,万幸没伤着人。当时连部文书通信员卫生员等人正在表糊窗户,一声槍响,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连首长等十分紧張有点惊慌地问,出了什么事?查清情况后,全连立即集合,对擅自玩槍走火提出严厉批评。接下来分班讨论,要从中接受教训,不允许再次发生类似事件。

我作为班长有不可推脱的责任,非常自责,充分认识到这是个不小的事故,后果不堪设想,也做好了接受处分的准备。虽然没伤着人,也算连队事故,要逐级上报,接受通报批评。过后连里没找我单独谈话,也没有让写书面检查,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在我的心中仍沉沉的阴忧着,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七二年六月中旬的一天上午,班里正在组织学习,通信员通知我去连部有事。我立即赶到连部,李永明连长和王青山指导员正等着我谈话。连长开门见山的说,团里新组建一个自行火炮连,要向各个连队抽人,并抽调一部分现任班长过去,经研究决定让你去。我始终站立着,没说一句话,但马上意识到,还是那声意外的槍响造成的这个结果,这也是连首长对我不滿的释怀。谈话就是命令,没有余地了,连长还说相信你到哪里都能干好,此时我眼睛湿润了。指导员看我一直不说话,插话说,那你就回去准备一下吧。我立正向连长和指导员作最后的敬礼,转身离去。

出了连部我禁不住流泪了。在回排回班的路上,我的脚步格外沉重,看到路边的野草山花在风中摇摆,好像跟我说再见,刚熟悉的山岗及小路也没有了昨天的亲切了。此时此刻我认识到,凡事不是自己想干好就能干好的,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件什么事对你就有重大影响,在部队更是这样,要想不断努力争取进步,必须靠天时地利人和才行。虽然那时部队风清气正,但你干得再好,没有贵人提携你,出点小事没人保护你,你想怎么青云直上是不现实的,这也许是所谓的机会也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回到排里排长王思奇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调走就给调走?排里的战友们都用意外的眼神看着我,特别是我们班里的战友个个阴沉着脸,明显有着不舍和无奈。陳金龙战友一边帮我收拾东西,一边不停地擦眼泪。他哪里能想到,我竟然比他还早离开一连呢?

突然被调动,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感觉,一入伍就在这个连队,已经在这儿生活战斗了两年多时间,原认为无论干的怎样,都要在这个连队干到复员才是。一直把连队视为自己的家园,过去不管外出执行任务多长时间走得多远,总想早点回来,而这次一走就不再回来了。

我不想离开这个连队,主要留恋朝夕相处的老战友,还有十多个老乡战友。大青山曾留下我们的足迹,西合营稻田里我们共同洒过汗水,训练埸上我们一起摸爬滚打,闲暇时一起开怀说笑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眼前,怎能不让我离情别绪涌满心头呢。

我背起了沉重的背包向排长和全排战友们告别,同班战友们陪着我,沿着崎岖的山路送了好远,在依依惜别时,他们反复嘱咐我要常回来看看。自从我走后直到复员五年间,我没有回过老連队,战友们却去看望我好多回。

其实当兵的背包背到哪,哪里就是家。新战友时间长了,也就成了老战友,新的连队很快成了我十分热爱的新家园了。现在回想起来,只不过在我的军营岁月里,曾经有过这段不平常的经历而已。的确,也是让我至今难忘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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