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上的学堂（作者：李敬亚）

我老家宗庙村，原来曾有一座古老的寺庙，村子是因有庙而得名。庙在我家前面不足一里路，儿时常和小伙伴们那在儿玩耍，有时忘记回家吃饭，让家里去人找，母亲每次总要数落一陣子。

解放初期，政府把庙堂改建成宗庙初级小学。我长到十岁时才到庙上学堂报名上学，是二哥敬华带着我去的。负责报名的是吴老师，因为后来他没教过我的课，他的名字记不请了。校长姓胡，模糊记得叫胡玉山，老师大都是外乡人。吴老师对我进行入学前测试，先问家里都有哪些人？正题是一头牛有几条腿？有几个尾巴？这一问差点让我笑出声来。每天都见到牛驴骡马，何况巳是十岁的大孩子了，但我强忍着没笑出声，还是正经回答了考题。

我没有大名，平时都叫小名，二哥便请吴老师给我起个上学的大名。吴老师先问大哥二哥的名字，知道当中的敬字是辈分，就想了想，说，叫李敬亚怎么样？二哥说好呀好呀，就定下来在报名册上写下我的名字，这一叫，就好几十年了。我也不知道这个亚字日后能给我帶来什么大吉大利，只听说体育比赛有冠亚军之分，亚军就是第二名的意思。几十年来，人生路上，无论什么事，从来没弄过一赢，这可能与我的名字有关联吧。

小学阶段让我留下了一些记忆。一年级第二学期，一九五八年春天，一个星期天，我和同学们参加了全民打麻雀运动。记得这天风和日丽，柳树都长出长长嫩綠的枝条，在春风中轻柔地舞动着，桃树杏树已绽放了花蕾，地里的麦苗儿窜得老高，麦穗也含了苞。田间地头及学校高台下面都有野花绽放，让人处处都感觉到春天的气息。

打麻雀运动，听说是全民统一行动，到处锣鼓震天响，大人小孩齐上陣。有拿长杆子的，吓唬树上的麻雀，不让它停下来，有的用鸟枪瞄准射击，有的用弹弓打，上了岁数的男女，拿着自家脸盆，敲打赶撵着麻雀。湖野里，也有人跑着追赶地里和空中急飞的小麻雀。那时我个子矮，和小同学们到处捡拾被打死的麻雀，提着送到学校操场一处，有专人查数统计上报。有的小麻雀嘴里还流着紫红色的血，当时觉得怪可怜，让人心疼。一直认为麻雀虽小，却很可爱，特别是羽毛干干净净，平时门前树上院子里常看到它觅食小活虫，怎么犯了死罪啦？真是不明白。老师的宣传是麻雀属于四害之一，它吃地里成熟的粮食，所以全国统一行动要消灭除掉它。那时正值困难时期，老百姓都吃不飽飯，小麻雀好像在劫难逃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听说专家们又给小麻雀平反了，不是害虫了。现在每当看到小麻雀飞来飞去快乐的样子，我就想起那次声势浩大的打麻雀运动。不由感慨，小麻雀，你们的祖宗八代辈，曾遭过灭顶之灾啊！

小学二年级，参加全公社小学生普通话演讲比赛，我拿到二等奖，得到评委老师夸奖，让我记忆没忘。三年级的第二学期，语文老师刘良友出了个作文题，叫”可爱的春天”，我写的这篇作文，刘老师给打了100分，并在全班朗读讲评表扬。刘良友老师当时说，在我的教书生涯中，给学生作文打100分是头一次。这个小小的表扬让我终生难忘，象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努力的方向，好好读书学习，热爱文学这个习惯伴随我的人生之路。

七十年代末，我从部队复员回来，曾专程前往滩上公社倪桥村拜访刘老师老师。在中午吃饭时，说起当年写作文，老师给打了满分，刘老师欣慰地笑了，说那是唯一的一次满分。

我的小学五六年级是在岱山完小学校上的，离家有七里路远，中间不隔村庄，开阔湖野，半路要经过远近闻名的七座坟，路正好穿过七座坟莹的中间，这七座坟堆都很大，也很规整，不象是野坟，但从末见过有后人来烧纸上坟，至今也不知有什么来历。同学们年龄小，一个人都不敢经过这里，但又无路可走，所以上学放学我们都伙在一起走。东院祁良彩，我叫她二莲姑，东边楊春平小名百忍，村东头佟昌库小名佟三，后庄張新俭小名大孩，还有东南刘台子刘体荣小名骡子等。每天都早起，特别是冬天要起得更早，天还瞎黑我独自起床后，把头天晚上准备好的山芋片放到锅里添水煮，有时连糊面子也不下，清水煮熟，烧冒烟的地锅子。因为天天上学，天气又冷，不能叫母亲起来给做饭。

我们几个同学约好，都在我家汪南路口处等齐一块走。有时等急了，就大名小名扯着嗓子一起喊，再不来就不等了。这一喊不要紧，打破了小村庄黎明前的宁静，白天里大人们在一起就唠叨这件事，想起来真是可笑又好玩，现在想来，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大家的书包里带两張山芋干煎饼，黑乎乎的，那是当作中午饭，学校里也不供应开水，都是干咽。苦是苦点，但都很快乐，这也叫少年不知愁滋味吧。几个人当中数佟昌库張新俭两人家中条件好些，常帶纯粮煎饼。条件最差的是刘体荣，有时帶不上饭，但后来混得最好的却也是他，他闯到大东北经过打拼奋斗，当了正处级官员。在岱山完小的两年里，似乎没有什么可回忆的特殊事情，但我们一群少年在来去路上说笑打闹追逐的情景，却成了最珍贵的记忆了。

离开庙上小学堂后，虽去了岱山完小，再后来又去八集中学读书，但我的心中始终情系庙上小学堂。每到星期六早放学，总要绕道走过庙上，星期天伙上同学还要到庙上学堂玩耍半天，因为这里是我心中最早的乐园。南大殿原来门是向正南开的，后来扒了个小北门，学生在里边上课。南墙壁上有壁画，伸出来的屋檐很长，下雨可在下边避雨。灰砖青色小瓦，四角翘起显得古色古香，颇有味道。大殿前面最早有香炉和跪垫，后被收走，殿前两侧有耸立的石碑，那时没注意碑文写的什么。高台下边是操埸，配有篮球架，我们这些已长大的男孩常来打球，操埸东边是个小树林，玩累了就在树下席地一躺休息。操埸路南是大片的棉花地，地里都带种小瓜，我们有意把球扔进地里，然后猫着腰去地里捡球，顺便摘了瓜回来分着吃，换着班去搞。打完球热了，一伙人去庙后老和尚汪里洗澡，戏水追逐打水仗。那时的嬉戏，那时的快乐，那年那月的少年时光，真是想忘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