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三客入寺
4.瑞香寺 早晨
瑞香寺建在武山脚下,武山虽叫山,山坡矮小,只有海拔百米,但山上石头很少,大部分被黄土复盖,山上成片的松林,郁郁葱葱,山南和山东是一片平原,在这片平原中,有五百多亩是寺里的土地。均都租给山下的百姓,每到秋季,他们向寺里交租。瑞香寺建有十八罗汉殿,东西廊房,大雄宝殿,藏经楼,念经殿。大雄宝殿的后院是一片平房,这是尼姑的生活区,建筑风格是明代风格,鼎盛时期僧人达二百多人,是苏北的名刹。后来战火不断,军阀混战,一部分僧人转到徐州的云龙山寺,一部分还俗,日本鬼子进入中国后,瑞香寺两次被飞机炸了,原有的二十五名尼姑,炸死五位,外逃十多人,寺里只有主持广慈、智贤、智信、智兴四位尼姑。日本侵占此地后,租地的百姓早逃亡外乡,这五百多亩土地,杂草丛生,无人耕种,寺里僧人只能靠早年的积蓄,勉强度日。原来雇的做饭的厨师、挑水、打杂等人,都逃离外地,这些杂活,由这几位尼姑自己去做。广慈给她们分了工。
智贤正处中年,她负责挑水、打柴,智信负责做饭,智兴年龄小,只在寺内照顾广慈。
一天早晨,智贤起来挑水,打开寺内大门,只见到一位年轻的汉子,卷伏在门西的石狮子旁边,蒙头污面,沉沉地睡着。智贤放下水桶,回来喊来智信,她俩走到汉子旁边,问他:“你是什么人,怎么睡在这里?”
那汉子被她俩喊醒,忙坐了起来,只见他上衣还穿件破棉袄,下身穿一条破裤子,露着半条腿。此时,虽然是5月,但早晨还是冷的,他浑身打着颤,嘴里啊啊地叫着。我们这才认出了他是国民党军情二处情报员崔年柱。
智信对智贤说:“师姐,他是个哑吧!”
崔年柱指着嘴啊啊地叫着。
智信说:“他饿了。”
智贤对智信说:“你回去拿两个窝窝头给他吃。”
智信拿来两个窝窝头,崔年柱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他吃过两个窝窝头,拿起智贤放在地下的扁担,挑着水桶走了。不一会挑了满满两桶水,智贤把他引到伙房,倒在大水缸里,他又去挑第二趟。
5.崔年柱挑水路上 上午
瑞香寺原有一个专门挑水的,因战乱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这挑水的活便落到智贤身上,两只大小桶,来回有二里多远,身子单薄的智贤,挑起水确实吃力,每挑一桶水,都累的汗流满面,她看到这个哑吧有力气,能挑水,很高兴。
6.广慈讲经堂 上午
便跑到广慈面前说:“主持,门口有一位年轻的哑吧,饿昏了,我叫智信给他拿来两个窝窝头,他吃下,一连给伙房挑了几趟水。”
广慈还未表态,智信便接上了话:“主持,我看把这哑吧留下吧,叫他挑水,干一些杂活。”
广慈:“按理说,寺里需要一个壮汉干一些杂活,重活,可这兵荒马乱之际,咱又不知道这哑吧的底细,怎么好冒然收留他呢?再说,寺里也没有多少粮食,寺地又无人耕种,陡然添一个人吃饭,咱付不起啊!”
智贤说:“主持,现在雇人有困难,我看这哑吧,正处青年,有用不完的力气,咱收留他不能只叫他挑水,叫他开亩把地,种点菜不是一举两得之事吗?”
广慈沉默一会说:“你说的不无道理,现在雇人有钱也找不到人,你把大门西边那间偏房收拾一下,叫他住那里,早晚关开寺门,就交给他,干什么活由智贤给他安排。”
智贤在库房里拿来一些灰布,给崔年柱裁剪后,做了一身衣服。崔年柱在瑞香寺安下了家。
7.瑞香寺唸讲堂 早
瑞香寺讲经堂,广慈主持面对智贤、智信、智兴三位徒弟,她在讲《金刚经》。讲经,是寺里的必备功课,日本占领后,瑞香寺被炸,尼姑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只剩下她师徒四人,但每天的讲经,从未废除。正在这时,只听到隆隆的汽车声,不一会汽车的喇叭一个劲地叫,哑吧跑了进来,用手比划着啊啊的叫着。智贤刚想跑出去看看,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日本军官,走了进来,他就是志位司夫。他问:“那位是广慈主持?”
广慈放下经书,转脸问道:“我是广慈,不知您有何事?”
司夫:“如今这战乱之时,为了瑞香寺的安全,我大日本帝国驻徐州特高课接管瑞香寺。大日本满兴寺主持委扣出任瑞香寺主持,今后瑞香寺一切事宜均由委扣安排。”
广慈:“佛门乃世上一片净土,不问世上凡事,何必派兵接管。再说,瑞香寺主持乃我中华佛教南京总会任命,你们有何权力另派主持,老尼难以从命,阿弥陀佛!”说完合掌闭目,不理会司夫。
司夫听后,哈哈大笑:“什么净土,为了建大中亚共荣圈,整个中国都必须归顺大和民族。我们派一个小分队住进瑞香寺,寺内人员外出必须经小分队同意,如有不服者,格杀勿论。”
广慈听后,也嘻嘻地冷笑两声:“侵人国土,杀人国民,就连僧人也不放过,其乃匪也,阿弥陀佛!”
司夫:“我不和你打嘴仗,大日本满兴寺委扣主持,带两个徒弟,现在院中,我听说广慈主持与委扣主持是多年的朋友,朋友来了,你们不能不欢迎吧!”
广慈这才知道来寺的委扣是她三十多年前的朋友,连忙站了起来,委扣在三十多年前,随满兴寺主持提波,远渡重洋,造访瑞香寺,进行佛教交流。当时委扣和广慈年龄相仿,委扣又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委扣也喜欢弹琵琶,她俩因琵琶结缘,成了好朋友。委扣和提波在瑞香寺住了一年多,如今听说委扣来了,出于礼节,她不能不迎。
广慈刚站起来,委扣已跨进殿门,她对广慈行了个礼说:“广慈主持,可否安康!”
广慈见到三十多年前的僧友,心中也很高兴,拉着委扣的手说:“阿弥陀佛,委扣师傅也见老了,岁月不饶人那!”
委扣:“是的,日月无情人有情,我在满兴寺日盼夜想,总想见到您,叙叙旧情。”
广慈:“我也很想和你共弹《牧羊曲》,委扣师傅已升任满兴寺主持,为何又要到我瑞香寺作客座主持。”
委扣:“什么客座主持,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来瑞香寺,一来会会当年的朋友,二来进行佛教交流,这三来嘛,日本大和民族决心建大中亚共和圈,还望广慈主持多多指教。”
广慈听她这么一说,朋友情一扫而光,一股丹田之气升起,刚想发作,但转念一想,委扣进寺是来者不善,静观其变吧,套套她来的真实目的。想到这里,对她说:“委扣主持,你要广慈做啥?”
委扣:“瑞香寺是苏北名刹,我配合广慈主持对四周百姓宣讲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广慈听后,真的笑了:“好一个我佛慈悲,好一个普渡众生,智贤你把十八罗汉殿后边的房了打扫干净,留作委扣主持作寮房。”
广慈坐在寮房想心事,智贤走了进来,她噘着嘴,呆在那里不声也不响。广慈强打笑脸对她说:“佛门讲究的安、清、静、忍,碰到什么事了?”
智贤:“这日子怎么过,委扣是一个外国寺院的主持,来到我瑞香寺当主持,讲经堂也不叫您讲经,门外住着八个日本兵,没事时在寺时乱窜,好像找什么东西,瑞香寺没有藏金埋银,这日子没法过了。”
广慈:“你还没看出来了,他们进寺的目的,是想得到我寺的卧佛,可卧佛早被人偷去了,我也和她们讲了,她们就是不信。智贤那,越是在这非常时期,越不能乱了阵脚。”
智贤:“我也猜出来了,她们是奔卧佛来的,寺里的卧佛别说叫人偷去,即使没偷去,死也不能给小日本。”
广慈:“有这个想法就对了,沉住气,静观其变吧,阿弥陀佛,愿我佛保佑。”
8.瑞香寺讲经堂 上午
师徒正说着话,日本尼姑环兴走了进来,对广慈说:“外地来了一位尼姑,点名要叫广慈主持,委扣请广慈主持到讲经堂议事。”
广慈心想:“在这战乱之时,何方尼姑要见我呢?”她顾不得多想和智贤随环兴来到讲经堂。
讲经堂里,委扣坐在于上首,勾使站在一旁,下首站立一位年轻的尼姑,看年龄也只有二十多岁,白哲的脸上,一双既黑又大的眼睛,很传神,很漂亮,她就是中共苏北军区侦察员林巧妹。
委扣看广慈进来,只欠了屁股,广慈也不客气,拉过一个长条凳坐委扣前面。
委扣很尴尬地移了移凳子对广慈说:“这位是五花岭寺来的尼姑,点名要见你。”
林巧妹走到广慈面前,深深一礼。
广慈:“你是五花岭寺的尼姑?那么主持是谁?”
巧妹:“主持是广原!”
广慈:“你叫什么名字?”
巧妹:“我叫知远”
广慈:“你不在五花岭寺修行,来到我瑞香寺有何事?”
巧妹:“五花岭寺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成平地,寺里的尼姑大多被炸死,我死里逃生,来到山下大孙家养了三个多月的伤,如今伤好了,我无寺可归,特投奔您这里。”
广慈:“该挨千刀万剐的小日本,我佛门乃跳出三界之外,杀我僧人,炸我寺院,是因是果,我佛祖早晚会报应的。”
广慈的话,说的委扣脸一阵红一阵白,但她顾不了这么多,便把脸转向巧妹说:“五花岭寺也是千年古刹,那口黄铜古钟还在吗,三十多年前,我随满兴寺主持提波曾造访过五花岭,当时挂在古槐树上的铜钟,敲起来,十里之内能听到。据说这座小小的铜钟还是唐朝皇帝李世民所赐。”
巧妹:“这位师傅讲的极是,我寺这座小小的铜钟,声震十里。当年隋朝末年,李世民带兵打仗,受伤住在五花岭寺,是我五花岭的高僧给他治好了伤。唐朝建立后,李世民接高祖登上了九五之尊。他是位有情有义的皇帝,便找巧匠铸了一座铜钟,赠给五花岭以作对五花岭的奖赏。”
委扣:“这事我也听说过,当时盛传瑞香寺有卧佛,五花岭有铜钟这两件都是镇寺之宝。”
广慈:“五花岭被炸,那座铜钟呢?”
巧妹:“铜钟我带来了!”说着解开放在地下的包裹,拿出铜钟递给广慈。这座小小的铜钟,高不过六寸,口似碗大,四周铸有铭文,钟体上有斑斑点点的绿锈。委扣也站了起来,围着铜钟仔细地看着。广慈看后,递给巧妹:“这是五花岭的宝贝,好好保管!”
广慈对智贤说:“在你们寮房中,加一张床,知远和你们住在一起。”说完,站起来就走了。
广慈和智贤离开后,环兴对委扣说:“主持,卧佛虽未打听到,但铜钟却出现了,您为什么不从那小尼子手里夺过来。”
委扣:“这知远是什么来路还未摸清,在这时她来瑞香寺是何用意,不值得怀疑吗?你看她十指粗壮,不象出家打坐念经之人。再说,铜钟既然在瑞香寺,这煮熟的鸭子还能飞走!”
环兴佩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