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饼,黄浆塌饼 (作者: 周曙明)

塌饼,黄浆塌饼 (作者: 周曙明)

在小暑节气里,农民会得拿今年新收下来的小麦,去轧成面粉,做馄饨、投生面、摊面饼佬啥吃,不过做个头一样点心是塌饼,迪个是上海本地人的一个传统习俗。

拿小麦晒干扬净之后,放拉磨子里牵,磨出个面粉用绷筛筛,筛出麸皮粗头再磨,最后拿麸皮浸湿,放拉面盆,或者脚桶里,让伊自然发酵。等到能捏出丝丝来了,就拿起一把捏,捏发捏发,丝越来越多,迪个就是“面筋”,然后放在水里汏,拿麸皮,浆头全汏垃水里。迪个叫“汏面筋”。面筋汏好了,就把水里的麸皮小心漂清爽,留在水里的粉,就是黄浆,由于时令气温高,黄浆容易发酵,有点酸味。黄浆滗脱水,放日头里晒干,就是“菱粉”。不过,妈妈婶婶伲姆妈佬啥,全用黄浆做黄浆塌饼吃。姆妈让我去叫大大姆妈,大姨姆妈,娘娘佬啥,一淘到伲海头来做塌饼吃。

姆妈话:做黄浆塌饼先要把黄浆连水一淘烧滚,不停个捣,勿好搭底,黄浆烧泞烧熟冷清爽,倒进团箕里的面粉里向溲,用双手搦,搦到不溚手后,扚成一个一个圆子能大小,搓圆,捏成一只小碗样,把馅儿放在“小碗”里,慢慢把口收小,最后收成一只奶奶头,放在团箕里揿扁,迪个就是塌饼。

沪谚说:“六月大热最难熬,止渴吃点大麦茶,黄浆塌饼吃到珍珠米,黄金瓜吃起吃到大西瓜”“黄浆塌饼吃坏肚,小麦根上起个祸”。黄浆塌饼不再有,也不会在起什么祸。埃个辰光,做黄浆塌饼,主要是节约粮食,肉麻那丁点儿残留在麸皮里个淀粉。做塌饼的馅头除桂花豆沙、糖咸菜,还有放了长远,蜡蜡黄的咸猪油、咸鸡油,加一眼葱花。塌饼做好了,就开始放勒拉镬里熯。镬子里加眼油,烧到五成热辰光,拿塌饼一个一个摊好,到镬子里发出滋哩滋哩的声音,飘出了香气,就换成小火,一边翻,让塌饼两面受热均匀,直到每个塌饼两面“有字”——焦黄以后,盖上锅盖再烧,然后舀半碗冷水浇在塌饼锅里,快速盖上,让塌饼连馅头彻底成熟。停火后再焖一会。

塌饼熯好了,一揭开镬盖,浓郁的香气马上弥漫满家屋,香飘满宅基。有一趟,姆妈刚把塌饼盛起来,我就来生勿及,拿了一个就咬,谁知道这是个糖塌饼,融化的糖汁烫得我歪牙咧嘴的。娘骂我像是“饿煞(死)鬼投胎”。

现在,面粉全是到粮店,或者超市里去买的,告佬也没了“黄浆塌饼”。阿奶话,没了黄浆做塌饼,溲面现在换成用隔夜烧好,盛在蓝边大碗里冷清爽的大米粥。塌饼还是一样做。现在,大家日脚过来邪气好,家家不缺啥钞票,馅头个花样多起来了,啥个白糖枣泥、糖桂花、玫瑰豆沙、黑羊酥、葱花精肉、猪油夹沙,要啥有啥,不过最欢迎的是咸菜塌饼,甜甜酸酸咸气气的,既好吃又不会得发胖,一歇歇全拨年轻人拣光了。

如今,已经不可能吃阿奶、老妈妈、娘等老辈做的塌饼了。但是,到立夏以后小麦收成当势,或者逢年过节,还会做塌饼吃。但是那种塌饼香,塌饼味道,永远是我们的记忆,抹不去,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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