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前后两重天(作者:孙兰茂)

退休前后两重天(作者:孙兰茂)

古往今来,无论何种社会制度,无论什么样的组织形式,都要讲法度,讲规矩。上班族的生活,亦是如此。无规矩不成方圆,若疏于管理、放任自流的话,企业会变得一盘散沙,会倒闭,老板和打工者会失业,实现养家糊口的目的,也将变得举步维艰。

朝九晚五、享受双休及法定节假日的的生活,看起来很光鲜,有尊严,其实并非如此。偶尔麻痹大意,因睡过了头而迟到了,或是突发状况而早退了,领导不一定劈头盖脸地批评你。但是,领导那愤恨的眼神,会火辣辣地直往你的心里头钻,导致你百般的不自在。假如同样的错误一再发生,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跟你同一个圈子里的同事,心里会埋怨地说,怎能会如此不自重呢?怎么会这样的放浪随意呢?这是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啊!对你心存怨恨、甚至图谋不轨的人,则会幸灾乐祸地想,你也有灰头土脸、曹操遭遇蒋干的那一刻啊?活该!

在流水线上也好,做一个白领也罢,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看不见、且又显而易见的“紧箍咒”。戴紧箍咒是痛苦不堪的事,连神通广大的孙悟空都不愿意头戴紧箍咒,都希望尽快去之而后快,何况人乎?对人来说,要想摘掉紧箍咒倒也容易,那就是失业。失业的后果是恐怖的,没必要继续往下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在老家的单位下岗,我便去了某城市里打工。阴差阳错的缘故,在新的单位我做了白领。或许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吧,在新单位的十几年来,我得了许多“怪病”,且这些怪病有时会把自己折磨的痛不欲生。

如果单位领导安排我说:“明天随车到外地出差,要在上班之前两个小时赶到单位。”在这种情况下,夜里睡觉我肯定就要失眠了。由于思绪万千,我激动得睡不着。都凌晨两点了,还是毫无睡意。越是睡不着觉,我便愈发地紧张起来:夜里睡不好,白天见了需要见的人,或是需要办理的事,一副头昏脑涨、昏昏欲睡的样子,是何等做派?这怎么得了啊?于是,我就翻过身去,紧紧地闭上眼睛,逼着自己睡,可依然是睡不着。我再翻了一个身,并拼命地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养……”。天呐,已经数到五百只了,我的意识却变得更加清醒。

睡过头了怎么办?误了行程该如何收场?于是,我打开明晃晃的床头灯,干脆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咦?奇了,怪了,怎么大城市里也有狗吠,也有大公鸡的鸣叫声?这是谁家的孩子在哭闹?大人们难道睡着了?我侧耳细细地倾听着……不知不觉间,透过窗棂,我看见了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哦!天亮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工作上出现了差错,季度奖金又减少了,或是见到老板没想到尽态极妍地打招呼……乱七八糟的烦恼找上门来,常常导致我彻夜无眠。

纤纤玉手、手如柔荑、柔若无骨、指如葱根、十指纤纤……比喻手长得漂亮的词语数不胜数。长着一双姣好的手,是引以自豪、令人艳羡的事。《麻衣神相》上说,贵人手软如绵。在美手比赛中获奖的人,人们会为之肃然起敬,也会为之兴奋不已地奔走相告。

小时候,因穿衣单薄,寒冷的冬天,我的双手常冻出了一道道血口子。血口子结疤以后,满手就变得黑乎乎、脏兮兮。难怪东邻西舍的人,会把我、包括我的小伙伴们的手,都戏称为“猪蹄子”,或“掏锅灰的”。工作以后,我的手慢慢地变胖了、变白了,手背上还长了几个丰润的“小酒窝”。可是,到了异地打工以后,尽管没做什么粗活、重活,也很少遭受凌冽寒风的侵蚀,在距离退休还有三四年的时间里,我的手却一天天变得粗糙起来,同时还变得奇痒难忍,以致手心手背都如厨师用的木头占墩一样,纵横交错地布满了一道道的小口子。我不厌其烦地奔走于社区医院、一院、二院、四院、九院、中医院……医生们都说我是得了“湿疹”。可无论怎么治疗,都没有什么根本性的效果。往往是痊愈了一个星期,便再次复发,形成了一个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难怪有的医生唉声叹气地说,“致病不治癣,治癣找打脸”。面对医生对湿疹无可奈何、忧心忡忡的窘态,我倒对他们产生了恻隐之心。医者仁心,一心想为患者祛除病痛,却又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做医生的,也真的是太难了。

得了湿疹症,是不可以随便下水的。于是,我的手就变成了目不忍睹的、童年时的“猪蹄子”。平时,我不敢把手伸出袖口。即便到了酷暑难耐的夏日,也常把双手插入裤兜里,凸显出一副颇为狼狈的精神状态。

我的鼻子经常打喷嚏,每次去医院,医生都用一盒治疗感冒的“快克”来打发我。可是,吃了快克,鼻子仍然喷嚏不止。时间久了,医生便确认我是因受气候刺激而引发的过敏性鼻炎。至此,我每天晚上都要吃一片治疗鼻炎的小药片。虽花不了多少钱,可每天都吃药,麻烦的要死。

此外,我还得了肠炎,得了迎风流泪的角膜炎……

有人说,压力山大会造成生理机能紊乱。我压力山大了吗?一直都觉得轻松愉快的啊?怎么就百病缠身了呢?真的是莫名其妙。

住在隔壁卖酒的女人姓靳,因为经常到她店里买酒喝的缘故,我和她慢慢相处到了掏心掏肺、无话不说的地步。在心底里,我把她当做红颜知己;在她心里,她则把我看做倾诉衷肠的知心朋友。

退休了,我没忍心告诉靳女士,就偷偷地乘火车返回了老家。当得知真相以后,她在电话里抽抽噎噎地对我说:“你心真狠!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不让我送送你?”

其实,我和靳女士是清白的,其友谊是纯洁、高尚的。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不辞而别?莫非心里滋生了羞于启齿的阴暗情愫?难怪她在电话里流下了痛心欲绝的眼泪。

在老家,我会隔三差五地收到靳女士的问候,有时还会接到她打来的视频电话。她总是那么阳光,那么心胸坦荡。她的问候,驱除了我的空虚和寂寞,增加了我退休生活的乐趣。

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代,我每天都睡觉七八个小时,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再也没有了失眠的困扰。老婆已经去门市打理生意了,我起床后,胡乱地喝一杯牛奶,拿着一片面包就急匆匆地往门市里走。

门市的生意是忙的时间少,闲的时间多。闲着的时候,我就泡一杯茶叶或咖啡,与那些闲来逛街的客人聊天。乡下人喜欢聊家长里短,喜欢聊人情世故。听了那一句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感到无比的温馨和惬意。

空闲的时候,我会骑着电动车在田间地头转悠。那里有鸟语花香,那里有波浪翻滚的层层绿浪,那里还有不时从农人口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谁家需要化肥,谁的庄稼或蔬菜遭遇了病毒、虫害,需要农药救治,我都会把随车携带的农用物资,按门市正常的销售价格出售给需要的人。为感谢我的光顾,我遍尝了农人们在塑料大棚里采摘的草莓、黄瓜、西瓜,还有诱人的西红柿。此外,我还在农人的果园里品尝到了苹果、石榴、葡萄、杏子及无花果的甜蜜与馨香。

小新庄的刘老伯是一个耄耋之年的人,他有一个治疗手上湿疹的祖传秘方。当他发现我手上长了湿疹以后,便将鹅爪子放在炉火上烧成焦糊状,再配以香油、陈醋一类的调料,涂抹在我的手上。起初,我不太相信。他就说:“南方的气候潮湿,人容易得湿疹,得了湿疹也很难治愈。在咱老家气候适宜的条件下,用我的配方,应该会很快痊愈的。”

为了尽快治愈湿疹,除了用刘老伯的偏方外,我还去门市附近的小诊所治疗。或许是借助于刘老伯的偏方,或许是借助于小诊所精湛的治疗医术,亦或是借助于气候条件的恩宠。慢慢的,我手上的病痛竟奇迹般的痊愈了。

更令人喜出望外的是,我的鼻炎、角膜炎,以至脂肪肝和胆结石都不见了踪影。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南方打工,我成了弱不禁风、唯唯诺诺的人;返回老家后,我则变成了一个安若泰山、心胸敞亮的人。

小时候,父亲给我算过命。算命的人说我是一棵植根于故土的蒿草,不折腾的话,或许能长成一棵大树。命运真的就那么神奇吗?我总把故乡看成是一副枷锁,并为挣脱这个枷锁而不遗余力地奋斗着。终于,我走出了故乡的热土。先后去外地求学,去外地工作。下岗了,又去遥远的地方打工。回顾走过的路,外面的世界,带给自己的除了千辛万苦,就是惊涛骇浪。再不想浮萍般的在水面上漂泊,再不想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地飘忽不定。退休了,我要张开双臂,去拥抱故乡的一草一木,去拥抱故乡的每一位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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