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千古一脉寄乡愁

听雨:千古一脉寄乡愁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

       阳春三月,花盛香浓。

        又是一年的春天里,桃红柳绿梨花雨,莺啼燕舞彩蝶飞,好一幅春深雨过百卉争妍,晴日催花蝶乱蜂喧的春景图!

        闲居江南已是十余年了,虽然都市里繁华的景象并未有迷茫我淡然的情思,但在这早春细雨濛濛时节,这绵绵雨丝却也还是湿漉漉地、沾濡着了我一直荡悠着的浓浓乡愁。

         乡愁是什么呢?有说乡愁是一碗水,那水中,氤氲的是家乡稻谷的袅袅清香;有说乡愁是一碗酒,那酒里飘逸出的是浓浓的醇厚亲情;有说乡愁就是一棵老树,那蔓爬的根系,始终滋养着有如满树绿叶的一个个游子剪不断的根脉;还有说乡愁是一弯新月,它为奔波在外的游子,勾起了对爹娘慈颜的无限情思……。

        是的,乡愁就是人们生活中百迴千转的一种感念习惯;乡愁就是华夏人牵肠萦心的一念悠悠情结;乡愁就是我们于一腔家国情怀中,长期积淀的一脉民族文化的深厚记忆和传承!

       看山思水流,触景生乡愁。当每日里迎着晨曦,望着夕阳,步道于公园、湿地之时,这绵绵的乡愁似乎就在漫步中忽近忽远,牵引着纷逸的思绪,扯动着在岁月流逝中仍在碰撞着的情思,曾经的故乡影像,就像那村屋顶上的袅袅炊烟一样,浮出了心底、飘忽于脑际、闪离于眸间……。

       数千年滚滚东流不息的长江中游岸边,一座一直冠以“鱼米之乡”誉称的小县城,是生养我的家乡。黛瓦青砖嵌木柱的天井屋,青石板铺地成路却已然辙痕如槽的街巷弄,横跨在流淌着清澈溪流的砖石桥,即是我童年时悠远的记忆。每天天刚蒙蒙亮,一辆辆木制的单轮“狗头车”,就“嘎吱、嘎吱”作响地推行过石板街;街巷两边卸舖板、开屋门的阵阵“哐当、哐当”声响,好一时此伏彼起;接踵而至濎沸于街头巷尾的铺号吆喝声、晨起邻里见面的亲热招呼声、家人出门或小孩上学那爹娘的嘱咐声,就如跳跃在五线谱上的交响乐,单调中不失热闹,嘈杂间不失亲切,沉闷里不失生机。这些生活记忆在时光的长河里,尽然走得匆匆,然此抹抹离绪,缕缕乡愁,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人世间,生活里,谁人不曾知晓以五味杂陈形容人生?就因为懂得人生五味,正是每个人心中一直在固守的一抹乡愁。

         青年时,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校园,报名下乡成了知青。在乡村的那些日子里,一直是我现在满满的牵念,就如簇簇带雨的梨花,飘零着片片怅惘,乡愁。

        凭风弄笛,吹穷寂寞泪凝眸。难忘那每日里晨起时,生产队长即于村中墩坮处放喉喊出工的高吭“号声”;难忘那初进村时,乡亲们手把手地教农活、不计工分地帮我们在田垄间里篼尾赶工的情义;难忘那在工分分值奇低不抵支,年终结算倒亏账的尴尬时,队里却为我们抹去亏账分粮草时的感慨;难忘那收工回屋正值疲惫时,总有大妈、大嫂端着家制的酱菜,拎着园里的青菜,送到我们知青屋的灶台上。难忘那晒黑后的脸庞,结满茧的手掌,逐渐娴熟的农活,日渐不舍的乡亲……。一件件生活中的关心照料,一桩桩生产中的支撑帮助,这就是一缕缕殊异且也暖心的乡愁,经年不逝,更是编集了我一生心中的千千结。

 

        几十年过去了,那见日里弥漫在晨雾里的村落,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一头老牛拉着的木轮牛车,缓缓地碾轧过满地泥泞的村道,尽然有响起声声唱露晨曦的雄鸡报晓曲,但那清雾缭绕、幽谧宁静的晨露乡村风情图,总也令人心念神往。每到晚间,当我收拾完一天的疲惫,信步走到村里的空场上时,近旁屋子里有透出来昏黄的灯光,空气中竞还嗅出有淡淡的菜香和着醇郁的酒香;脚步声、说笑声、喊噪声、小儿啼哭声,还有阵阵的犬吠声,在星星闪烁的夜空里,犹如在演奏一幕生机勃勃的村庄交响曲。一幅幅素描图、一曲曲交响乐,萦梦铭心地烙在了脑际里。

        亘古皎月照广寒,醉卧烟尘望玉盘,月光里总是夹杂着淡淡思念和浓浓乡愁的记忆。二十年前长江抗洪抢险前线的月夜里,我曾亲历了家乡人民听从中央号令,毅然驼老牵幼、车载担挑地弃家业离故园,实施了一场舍小家、顾大家,既悲壮又荡气回肠的分洪区十万群众大转移的世纪壮举,为98’抗洪抢险的决定性胜利作出了巨大的牺牲!这样家国情怀的千古绝唱,这样血浓于水的血色乡愁,一直放肆地成长在我心里,并溢融入华夏民族那一江春水,万古流芳!

        借月填杯,饮尽乡愁思满腹。家乡的风铃声声唱,传递着乡情的缕缕呼唤;弯月的光华透心亮,念念难忘爹娘养育情!孔繁森于西藏高原面朝家乡方向,在月夜里怆然动情一跪;余光中泪眼惆怅地诗念乡愁,把时空距离牵一线,搅得两岸人无不潸然泪下……。这些就是乡愁那神奇的力量,它不仅见证了人们记忆中的沧桑岁月,更凝聚了人们心底里一生不了的衷情!

        又是一年的三月阳春日,姹紫嫣红四月天,但乡愁仍似袅袅炊烟一样,把个春日缭绕得烟雨迷离。那不久即将往复接踵而至的端午龙舟、中秋思月、重阳登高、除夕团圆……,将始终以悠久的中华文化传承,激荡地唱响着我们亘古的乡愁。

        乡愁是故乡河里湾湾的月亮,乡愁是村头那郁郁葱葱的老树,乡愁是碗里盛满的热气腾腾的饺子,乡愁是我永远思念不绝的白发爹娘……。

        月夜清辉漫窗台,思绪涟涟徘梦外,  心寄玉盘桂子酿,不尽惆怅乡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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