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老乡亲(陈庆礼)

 

我的父老乡亲(陈庆礼)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到了退养年限,也许是机关工作惬意,或者城市生活优越的缘故吧?退下来后,移居市里生活,更觉得日子过得舒心安逸。两肩无担子,浑身上下轻。平日无什么大事要事可做,在家里呆着的时候,多是书房阅读写字;外出活动主要到公园、马路散步观光; 有时来了兴致,乘坐公交去云龙湖边上,听听柳琴戏, 逛逛艺术馆。总之,养生养心成了二线后的基本生活内容。

一天,散步观光来到城北九龙湖公园,远远看到中山北路与二环北路交叉路口东北侧街头花园树荫下,聚集着一群农民装束上了岁数的人,有的蹲着在打盹,有的站着四处张望,好像在等什么?虽然距离较远看不多清楚,可他们的身影、相貌却是那么眼熟。我慢步走了过去,来到眼前一看,哦!原来全是我老家村上的人,其中黑子哥、小老爷、大营侄等几个还是我的发小。岁月的风霜使他们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见了面好不让人激动,他乡遇故知,倍感亲切和欣慰。“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我很惊讶。“俺们在这几十年从没挪过窝啊。”他们却十分的平静。说了一会话,妻子招呼他们跟去家里吃饭。都说与客户约好等领去干活,没时间,改日再到家里坐坐。望着他们各自远去的背景,顿使我生出许多的感慨和酸楚来。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老家村上是当地远近有名的拉脚专业村,二叔为了改变村里老少爷们缺衣少钱的生活困境,跑到外面寻找门路。后来,回家领着一帮老乡在徐州市搞起运输, 就是用平板车为工厂、企业搬运货物。最兴堂的时候,车队足有上百号人马、规模相当壮大。记得车队驻地在市北关油毡厂西北角,依厂院的墙头搭十几间低矮潮湿的窝棚。周围杂草丛生,垃圾遍地。夏天,蚊蝇乱飞,闷热难耐。冬季,北风呼啸,寒气逼人。生活条件和居住环境十分恶劣。每年,放了寒署假,我都要去车队玩耍和帮忙,与车队的老乡们呆上一阵子。因而,我亲眼目睹了拉脚人睛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的艰辛,亲身感受到乡亲们起早摸黑,挣钱养家的不易。七十年代末,我参军去了部队,临行前还专门去车队与二叔和伙计们告别。两年后,二叔由于操心过度,积劳成疾,倒在平车队队长的位置上,再后來,又听说年过花甲的庆好和从侠两人都是在送货中出了事故送了性命,每次都让我十分的同情和伤心。从那时起,我再没机会去过一次车队,也没有听说过关于车队的一点消息,更没有见到过一个车队的伙计和乡亲。

没想到四十多年后,还能在当年的老地方又见到这些与二叔同甘共苦过的乡亲们,并了解了他们几十年来的生活景遇,心里得到了不少的安慰。当时我在想,不论怎么说,老乡们虽然经历了几十年生活的沉重和无耐,社会对他们还算是公平的、不薄的。计划经济时期,他们为城市建设,为工业生产出力流汗,同时,也使农村家里缺衣少钱的生活有所改善。改革开放后,他们坚持继续为城市的繁荣和发展艰苦奋斗,而自己的生存环境和生活质量也随之得到不断提高,与农村老家人相比,享受了更多的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难道不是这样吗?农民们用了好几辈子的搬运工具平板车,早被自行车、电动车所代替;吃了多少年代的粗茶淡饭已换成了细米白面。现在,每天的一日三餐大都是在小饭店里吃;住的地方也得到了较好的保障,老东家油毡厂在搬迁新址时念及车队伙计们几十年为自己作出的贡献,主动留下几间老厂房供他们居住。房子虽旧,总能遮风挡雨,驱寒纳凉。今天,像这样有情有义的单位和个人已经不多了,像这样了不起的行为和举动也很少见到了;过去忙乎一天下来,晚上只有一头扎进窝棚睡觉,没有任何的项目和去处可娱乐消遣。现在,晚饭后一抹嘴,就能到附近公园广场,席地而坐,听听歌,看看戏,与市民兄弟同欢同乐。不用花费一分钱,就能消除一天的疲劳和烦闷。由此可见,他们是幸运的、幸福的。

 

 

有时我还在想,这此父老乡亲们生活工作在城市里。虽然,在诸多方面的条件要比农村强得多,但是,由于常年客居异乡,缺少了家庭的温暖和亲人的关怀,必然会生长出离乡背井的孤独和寂寞来。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日,十天半月,而是四十多年,近一万五千个日日夜夜啊!他们为什么能有如此顽强的毅力坚守下来,并能够大半生的命运全交给这个城市呢?想此,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道道和祈求吧。我个人认为,人的一生不论干什么事,只要坚守就有希望,只要付出必有回报。我的这些父老乡亲,他们用几十年的坚守,帮助这座城市建起了一幢幢高楼,铺设了一条条大道,修建了一个个广场,为古老的徐州城增添了许多现代化的气息和炫丽多姿的色彩。同时用社会回馈的金钱陆续的把老家的土墙茅屋改换成青砖瓦房;让孩子们接受了正常的文化教育,使之健康成长;最为难得的是,由于他们的坚守,又维持了一种特殊的情感不断延续,那就是二叔用心血和生命经营起来的车队,一直走到今天,二叔如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深感安慰。如今,在我老家村里,人们一提起车队的伙计们,都会投上赞许的目光,称他们是村里的城市人。而我更越来越尊重和钦佩我的这帮父老乡亲,看到他们整日行走穿梭在徐州市的大街小巷,匆匆忙碌的身影,由衷地为之自豪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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