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之二:绣花(朱潭清)

知青岁月之二:绣花(朱潭清)

我当年插队落户的苏北农村与山东省接壤,融汇了浓重的鲁南文化。衣着打扮自然而然和老区人民相仿了。
一直到七十年代初,当地年轻妇女最时髦的穿着是:蓝呢子帽子外面是花头巾,上身是海昌蓝的笼袄褂子花套袖,下身是前后都能穿的黑灯芯绒裤子,脚上是黑布绣花鞋。最令人羡慕的是村里的几位“军嫂”,她们把丈夫从部队寄来的黄军用鞋头上缝上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彩线球球,一步一晃悠,跩死了。
说起绣花,那是当地成年女性必会的手工技艺,虽然不能与苏绣、湘绣相提并论,但她们也能利用这门技艺把生活点缀的绚丽多彩。然而,最容易展现这门技艺的载体当数鞋帮、鞋面了。
当时的土地没有包产到户,都是大田劳作。在歇晌的时候男人们在树荫下抽着旱烟袋打牌,女人们则纷纷从篮子里拿出鞋面开始飞针走线的绣花。
五彩的丝线是从串乡的货郎挑子买来的,绣花的样子也是从货郎挑子买来的,花样子可谓包罗万象,有山、有水、有祥云,有花、有鸟、有鱼虫……政治气氛最浓的时候一些当时的政治口号也在其中,左鞋帮是“抓革命”,右鞋帮是“促生产”; 左鞋帮是“要斗私” 右鞋帮是“要批修”; 左鞋帮是“革命向前进”, 右鞋帮是“生产长一寸”等等。
我插队的地方是稻改区,都是水田,下地干活不用穿鞋。那么展示自己绣花作品的最佳场合与最佳时间是什么呢?那当然是“政治夜校”了。
“政治夜校”是当时每个生产队必备的传达、学习上级“最新、最高指示”的地方,设在生产队场屋,能容纳生产队的大部分人。每天晚上都有人将两只汽灯添足煤油,打足汽,把“政治夜校”照得如同白昼。
每天晚上,男女老少聚集在这里,男人们吸着旱烟袋吞云吐雾,女人们利用光亮納底绗帮,孩子们嬉戏其中,生产队长手拿一张报纸声嘶力竭,断断续续的念着,念几句就强调一下:“别说话!”或者“小孩儿出去!”直到报纸的反正面全部念完。
这时候,绣花高手们不失时机的纷纷把穿着绣花鞋的双脚伸到最亮处,“显摆”自己的杰作。
与我们同龄的农村女孩子认为知青也喜欢欣赏她们的作品,所以有意识的把脚往我们知青小组坐的地方伸。面对着“土掉渣”的绣花鞋几个知青想笑又不敢笑。
忽然,一个知青用肩膀扛了我一下,朝一双最漂亮的绣花鞋努了一下嘴,啊!原来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政治错误!只见村里最俊的女孩子的鞋帮上赫然绣着“革命生产两不务”,把“误”绣成了“务”,这意思可就变成了“两不干”了呀!这在当时可是不得了的事啊!我当机立断示意知青们不要声张。
回去后立即召开知青小组会议,委派一名女知青悄悄的劝那女孩子不要再穿那双鞋子了,那女孩子弄懂意思后脸都吓白了,估计她要恨死那二百五“白字先生”提供的花样子了。
后来,那女孩子自然而然的成了知青的好朋友,她也处处模仿女知青的装束,女知青梳着两根小短辫,她也梳着两根小短辫;女知青把洗白了的蓝裤子在膝盖上补上两个方补丁,她也在膝盖上补上两个方补丁;女知青把上衣束在裤腰里,她也把上衣束在裤腰里;她还特地托知青从城里捎来黑方口布鞋,村里的人都叫她“假知青”,可是我们这帮男知青还在背后戏称她“两不干”。
如今,当年的知青都已年过半百,“两不干”早已当上了奶奶。几个男知青聚在一起时,都说还真有一种想见见“两不干”的冲动呢!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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