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作者:孙培棠)

儿时的年味(作者:孙培棠)

临近虎年春节,年味儿渐浓。而现在,我怎么也找不出一点年味的感觉,反而是儿时的年味儿,在我脑海里翻江倒海,挥之不去。闭上眼睛,一段段儿时过年的往事涌上心头。
记得那是1968年的春节,刚进腊月,生产队就把年终分配做完了,打开仓库分粮,小麦、玉米、黄豆、高粱、绿豆、花生等,或按人头,或按工分,都分到了各家各户。此后,年味儿就渐渐浓重了起来,村里仅有的四磐石磨也开始紧张了,各家都需要与有磨的主人进行商议,确定方便使用的时间。
那时没有电,更没有磨面机,所吃的面粉都是靠人推磨,把粮食磨成粉,再用细箩,筛上几遍。每筛一遍成为一破,小麦要磨到第五破才能结束,其他粮食最少也得磨三破。从早上开始推磨转圈,直到晚上才能结束。
推了一天的磨,累的腿酸胳膊疼,头晕眼花,但可以得到一次奖励。晚上能喝一顿秫豆面条。这对于天天吃白芋、吐酸水的我来说,犹如年已到了。
过了阴历二十,扒大河的劳力回来了,队里安排劳动力攉水逮鱼。生产队两个汪塘,每个塘都有二亩多地那么大,有一人多深。劳力们用水桶去掉桶樑,用根绳子标上,两人扯着绳子,摆开姿势开始攉水。一个汪塘十个人,白天黑夜连轴转,两天一夜,汪塘就见底了。
攉水逮鱼的时候,全庄男女老少都在岸上看热闹,哪里有大鱼在跳跃,都会引起人群的惊叫声。鱼儿被一个个地抓起来,有好几大筐。过好秤,开始分到各家各户,每人能分二斤,大家都喜笑颜开。大家伙儿最关心的事,还是拾露鱼,尽管天寒地冻,水面上还有薄薄的冰凌,男女老少仍然奔向汪塘捡漏。我们这些半大的小屁孩儿更是一马当先,不管刺骨的冷,仍卷上裤腿,丢掉露着脚趾头的烂鞋,向汪塘冲去。
有人拾了个黑鱼,会引起了一片轰动。还有人捡个鳖鱼,人们倒不稀罕,也不震惊,因为那时我们不知道鳖鱼可以吃。我们满身粘的像泥猴一样,捡了几个小鱼、小虾,虽然与挨冻受冷不成比例,但整个汪塘内仍然是一片欢声笑语。
离年三十还有两天,是全村最热闹的时候,因为生产队要杀猪。一年难得吃上一顿肉,这马上就能尝到肉的滋味了,谁不盼着这一天。猪不能早杀,因为没有冰箱,杀早了,不能久放,容易坏,也不能杀晚,因为各家各户都等着肉剁饺子馅儿。所以,腊月二十八是队里杀猪的好日子。
这天一早,天刚放亮,猪的嚎叫声像高音喇叭,惊动了全村。大家也知道,这是逮猪时,猪发出的惊叫声。于是大家蜂拥而至看热闹,把宰猪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烧水的大锅冒着腾腾的热气,劈柴被燃的噼里啪啦,火红的火苗窜出锅底,使周边都暖洋洋的,被捆着待宰的肥猪,睁着腥红的眼睛瞪着大家。
杀猪匠招呼几个劳力,把肥猪抬上案子。几个人按住,杀猪匠手持杀猪刀,从猪脖子下刀,一刀直捅到猪的心脏,猪血如喷泉一样哗哗地流出。一头猪就能接多半盆猪血,血流干了,猪也断了气。几头猪宰好以后,杀猪匠又在猪蹄处划了一个口子,用嘴吹气,一会儿功夫,猪像气球一样圆鼓鼓的。而后,将滚沸的热水浇在猪身上,杀猪匠用手给划了一下,猪毛就掉了,他拿出刮毛的铲子,五分钟不到,一头猪的毛就被褪的干干净净。然后就是开膛破肚,麻利地一番整理,就完成了任务。
四头猪,宰杀完之后,过秤称重,会计一阵子核算,人均2.15斤。分肉还是老办法,抓阉,按阉分肉,早与晚、肉孬与肉好,都是自己抓的,避免纠纷,这是不公平的公平,这也是生产队分东西的常态做法。大家配合也十分默契。
两个多小时,分肉就结束了。各家都提着十多斤或八九斤的一大块肉赶回家,所有的激动都写在脸上,一年的辛苦都被回家过年的喜悦卷走了。
腊月二十九,是妇女们大显身手的时刻。剁饺馅,炸丸子,蒸馒头,妇女们忙地不可开交,整个村子似乎就能听到一个声音,“啪啪啪”的剁馅儿的声。这声音虽然很单调,但在我心里,那是最好听的音乐,也是最令人兴奋时刻,期盼一年的饺子,离自己的嘴越来越近了。
这一天,我也忙得顾不着欣赏过年的美景,更无暇闻一闻那炸丸子的香味儿,而是忙着帮乡亲们写春联。因为村里没有能写字的秀才,我这个高小生成了文化人。我的字尽管像鸡挠的一样,可找我写春联的人,仍然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年三十,快到中午的时候,随着鞭炮声的响起,各家各户的门上都张贴着红红的春联,像穿上新衣裳的小姑娘,让人眼前一亮,同时也把年味推向了高潮。
随着我家鞭炮声响起,娘也把饺子端上了餐桌。我们兄妹三个,还有我父亲端起了饺子,顾不上品味儿,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刚吃完第一锅。第二锅又熟了,娘又给我们一人盛了一大碗。
锅里还剩下三个饺子,我看娘问:娘,你还没吃呢?
娘笑着说:“你们先吃,不够吃我再做。”
儿时的年味(作者:孙培棠)
我们端起碗继续吃了起来,等我们吃完了,见娘却在啃着白干面团子,喝着饺子汤。我说:娘,你咋不做?你还没吃饺子呢?
我娘说:“吃啦!干活累了,不想做了,下次再吃”。
看着娘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每每想起那个情景,想起娘的音容笑貌,我总是泪流满面,呼喊着:娘,你还没吃饺子呢……
年初二中午,是一年仅有的一次吃肉的日子。那种肉香,那种滋味的诱惑,早早地就勾出了我心中的馋虫,眼巴巴的等着吃肉。
娘把猪肉做熟,分了五份,每人一碗,我们碗里几乎都是肉,可娘的碗里,仅有一块肉片。
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我们谁都没端碗,父亲还给娘瞪起了眼睛:“吃饺子时,你没吃,吃肉了,你又不盛,你叫我们怎么吃?”
娘笑着说:“谁说我没盛,她夹着碗里仅有的那块肉,笑着说:这不是肉吗?”。
这次谁都不说话,父亲把猪肉往娘的碗里拨,我们几个也是。
娘却大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不喜欢吃肉,吃几片就够了”。她又拨了回来,眼里还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这就是我娘,如今娘在天堂上,不知过年能否吃上饺子?能否品尝到肉的香味儿?娘啊,儿子好想你啊……
儿时的年味儿,除了盼着吃,就是想着玩,无忧无虑。今天听说书、听唱大鼓的,明个儿听盲人唱琴书的,还有宣传队演出的等等,总之,那时候过年,每天都开心着,欢乐着。
现在,年味儿淡了许多。主要是物质生活丰富了,平时如过年,对吃喝已没有期盼,再就是文化生活随处都有,年味儿自然也就被淡化啦!
往日的年味儿,随着时代的变迁,也显得十分久远,但儿时的年味儿将会伴我终生,永远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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