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麦穗在闪光 (作者:武晓玲)

那些麦穗在闪光 (作者:武晓玲)
周末陪母亲回了趟老家,多久没回来了?三个月还是半年……
傍晚,母亲给我五块钱让我去买馒头,三岁半的女儿非要跟着一起去,她以为我要去商店,还惦记着她心中的棒棒糖。我骑着自行车穿梭在人烟稀少的村子里,下乡卖馒头的小商贩开着三轮车跑得很快。就这样我追随着叫卖声跑了好几条街,终于在商贩将要离开村子时找到了他。带着几个馒头,安抚着女儿,骑着车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妈妈,这些房子都没人住吗?”女儿指着路边将要倒塌的土坯房,我用余光斜了一眼,长满青草的院墙已经倒塌了一半,半掩着的房门布满了陈旧的蜘蛛网,一家家、一户户都是如此模样,心里不禁一颤。“这些人家都搬到楼房里了,这些旧房子马上要拆掉了,所以就没人住了。”女儿似懂非懂地答应着。
“妈妈,那她在干什么?”我回头一看,正值夕阳西下,落日的残阳刺痛了我的眼睛,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奶奶在吃力地蹬着三轮车。
“妈妈,那些发光的是什么?”
我又仔细看了看:“是麦穗。”
“麦穗是什么?”
“看,我们吃的馒头就是麦穗做成的。”女儿骨碌着大眼睛,我知道她肯定不明白。是啊,现在的孩子可能连麦子和野草都分不清吧!
作为90后的我们,可能在世人的眼里应该是衣食无忧的幸福人,然而我们这个年代的人也有鲜为人知的拾荒童年。小时候的土坯房是家家有人烟、户户有生活的避风港;小时候的农忙是村里人汗水和欢笑交织的期盼;小时候的我们是村子里、田野里匆忙的拾荒者。那一辆辆拉满麦子的农车后面总是跟着几个小孩,其中就有我的身影。我们抢着捡拾由于道路颠簸掉下来的麦穗,有时还会趁着拉车的叔叔伯伯们不注意偷偷抓一大把,路边的爷爷奶奶总是指着我们大声训斥。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是心疼那些被我们扯掉的麦穗,而是害怕我们被农车扯倒而受伤。
麦子被拉到场院里晾晒,几天后才能晾干脱粒,晚上需要有人在场院里守夜,在我家这是父亲所要承担的工作。每当夜晚来临,父亲拿着一卷凉席和一个手电筒就出去了,不懂事的我还非要跟着。“你去,让蚊子吃了你吗?”母亲总是拿这句话搪塞我,而这时我总是哭着跑出去。终于,麦子脱粒装袋了,父亲抽着烟叹着气,我知道今年的收成又不好。果然交完公粮没剩几袋,可能今年又不够吃的了。这几年我家分的土地是一片盐碱地,庄稼总是长得又瘦又小,看着邻居家的麦子一袋袋的摆满场院,嫉妒又不甘心的我默念道:“总有一天我家的麦子肯定超过你们的!”然而,在粮食不够吃的时候,父亲总有办法弄到麦子,那时候感觉他应该是有超能力的,所以我没有饿过肚子。   
终于,五年的土地使用期过去了,又到了重新分地的时候了,村里人相信孩子是幸运神的化身,当然我要代表我家“出征”了。我抽到了8号,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分到好地,但这个数字还不错。我把抽到的号码交给父亲,看到父亲的眼睛里有了神采,额头的皱纹里似乎也蓄满笑意。可能,我家要改变命运了。第二年麦收之际,田地里一眼望去,麦子黄灿灿的,在报告着成熟的喜讯。麦粒一颗一颗的,像小水珠一样镶嵌在麦穗上,还长着长长的麦芒,如果拿一穗麦子放在手上搓一搓,放到嘴里嚼一嚼,满嘴都是清香!场院里,一堆堆的麦粒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一袋袋麦子像士兵一样整装待发。父亲还是抽着烟笑逐颜开:“终于不用求人家借粮了!”我默默地数着,今年的麦子是去年的四五倍呢!扬眉吐气的我坐在高高的粮食堆上面对父亲说:“是不是有我的功劳?”父亲笑着让我快下来。这一年,国家取消了公粮,还完粮债后,麦子真的吃不完了。村里有来卖西瓜的、卖苹果的、卖馒头的,都可以用麦子去交换,母亲还卖了好多贴补家用,父亲却总是舍不得。
再到后来呀,麦子渐渐地退出了农用地,田野变成了棉花的地盘。一座座土坯房也渐渐被砖瓦房取代,而那些曾经追在农车后面的小伙伴们,也都离开家乡或求学或打拼在大城市里了。多年之后,田地荒了,村民进城了,黄河边上的南展区也列入了政府拆迁计划。原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们也都四零八散了,可能某一天在集市上、商场上碰到也许会感到特别亲切吧!
“妈妈,给我买个棒棒糖吧!”
“噢,好!”我再次回头去看那位蹬车的奶奶,背依旧佝偻着,那些麦穗依旧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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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2条)

  • 岁寒三友
    岁寒三友 2020-10-12 21:08

    现在的农村,年轻人留下种地的不多,留守的多是老人和儿童,这一现象从作者的大作里更能体现出来,那佝偻背拼命蹬三轮车的老奶奶就是代表。伹愿国家尽快拿出决策,改变这一现像!为作者点赞赞赞赞赞

  • 琼琼妈
    琼琼妈 2020-10-12 17:53

    闪光的麦穗,记忆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