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济八个称呼语大调情潘金莲(作者 :徐景洲)

陈敬济八个称呼语大调情潘金莲(作者 :徐景洲)

陈敬济从小铁棍儿手中得到潘金莲丢失的一只红鞋,他立刻想到“我几次戏他,他口儿且是活。及到中间,又走滚了。不想天假其便,此鞋落在我手里,今日我着实撩逗他一番,不怕他不上帐儿”。陈敬济要充分利用这只鞋,去勾引潘金莲。而潘金莲对陈敬济也是情有独钟、垂涎三尺,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成其好事。于是这只小红鞋便成了加速二人奸情发展的强力助推器。还鞋过程因此充满了复杂、暧昧的调情意味,两人举手投足以及言来语去之间,无不充盈着淫荡的乱伦快感。特别是潘金莲在与陈敬济调情过程中使用的八个不同的称呼语,由尊敬而亲近,而小骂,而大骂,在层层递进的细微变化中,淋漓尽致地将潘金莲与陈敬济之间互相勾引诱惑,调情由浅入深,最后达到以物定情并临界于发生奸情的全程,极真切极生动极有层次地展示出来,摹影传神,堪称绝唱。

潘金莲对陈敬济用的第一个称呼语是“陈姐夫”。

陈敬济袖着潘金莲的小红鞋,来到潘金莲楼下,故意大声问秋菊为何挨罚,以使楼上潘金莲知道。潘金莲早对陈敬济有意,只是碍于母婿关系难以亲密接近。此刻陈敬济来到自己住处,真是天赐良机,岂可错过?潘金莲当即在楼上大声叫道:“陈姐夫,楼上没人,你上来。”上楼来就上楼来,却特别强调楼上没人,分明是调情的暗示。但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潘金莲还要顾及丈母娘的尊严与分寸,故以“陈姐夫”相称。

潘金莲对陈敬济用的第二个称呼语是“姐夫”。

听到楼上潘金莲不乏调情暗示的招呼,陈敬济心有灵犀一点通,急不可待地“打步撩衣上的楼来”,动作麻利而神速。潘金莲欲擒故纵,故意不理他,背对着他卖弄风骚地慢慢梳妆打扮。陈敬济近距离尽兴饱餐秀色,禁不住一阵浪笑。潘金莲当然明白他为何而笑,此时房里无外人,色胆便大,不再顾忌丈母娘的尊严与分寸,心儿活了,话儿也便软了,没话找话问陈敬济:“姐夫笑甚么?”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叫“陈姐夫”,现在特意在称呼上去掉“陈”字,改称“姐夫”,口气由硬而软,由尊敬变亲昵,淡化了母婿之间敬而远之的长幼辈分,就像春梅称陈敬济为“姐夫”一样,成了称兄道妹的平辈。称呼上的细微变化,为进一步调情,扫清了伦理上的障碍,是潘金莲向陈敬济发出的可以无所顾忌调情的更为明确的暗示。

陈敬济八个称呼语大调情潘金莲(作者 :徐景洲)

潘金莲对陈敬济用的第三个称呼语是“贼短命”。

陈敬济回答潘金莲:“我笑你管情不见了些甚么儿。”陈敬济知道潘金莲正为丢鞋对秋菊大发淫威,还从铁棍儿嘴里知道这只鞋是西门庆与潘金莲淫耍时,“五娘两只腿在葡萄架儿底下,一阵好风摇落”的,他是为此而笑,却偏不说透,只暗示他的淫邪之笑与潘金莲丢的东西有关。风月老手潘金莲如何解不透陈敬济的暗示?她故作嗔怒:“贼短命,我不见了,关你甚事,你怎的晓得!”潘金莲对陈敬济的称呼变成了“贼短命”。“短命”是典型的情人之间打情骂俏之语,而在“短命”前特意加上了一个“贼”字,强调陈敬济像贼一样机灵,连自己丢鞋子的事也能探听到。这“贼短命”明是臭骂,实是夸赞,比“姐夫”二字,更具感情色彩。“陈姐夫”是尊,“姐夫”是敬,“贼短命”是亲。称呼语上的变化,标志着二人的母婿关系转化成了情人关系,此后“短命”成了潘金莲称呼语的中心词。

潘金莲对陈敬济用的第四个称呼语是“怪短命”。

潘金莲的“贼短命”一骂,骂得陈敬济百爪挠心般快活。为激起潘金莲更强欲求,充分享受打情骂俏快感,陈敬济也欲擒故纵,拿势要走。潘金莲经不起这一激,不顾一切“一把手拉住”陈敬济,说:“怪短命,会张致的!来旺儿媳妇子死了,没了想头了,却怎么还认的老娘?”陈敬济这一激,激出了潘金莲心中的隐秘,含酸带醋的话语里,表露出对陈敬济久藏于心的炽烈情感:你和来旺媳妇眉来眼去,把我晒在一边,我正因此怨恨你呢!我的心思你怎么还不知道呢?我骂你,是因为爱你,是因为太想你!此时潘金莲对陈敬济的称呼,变成了“怪短命”。“怪”陈敬济行动不爽快,躲躲闪闪,转弯抹角,对待她潘金莲,不像对待来旺儿媳妇子那样,直来直去,大胆进攻,希望陈敬济别再刁钻古怪耍滑头,应该直接向她示爱。潘金莲还“一把手拉住”陈敬济,可见欲火何其炽。

陈敬济八个称呼语大调情潘金莲(作者 :徐景洲)

潘金莲对陈敬济用的第五个称呼语是“好短命”。

面对潘金莲醋意十足的真情表白,陈敬济十分得意,认为时机成熟,随即从袖子中取出红鞋。潘金莲看到那只失而复得的红鞋从陈敬济的袖子中取出来,对陈敬济的称呼又有变化:“好短命,原来是你偷拿了我的鞋去了!”“短命”作为情人之间打情骂俏的基本称呼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在“短命”前面换上一个“好”字。这个“好”字带有感激、欣喜、夸赞、侥幸、撒娇的意味。在潘金莲看来,这只红鞋落到陈敬济手里,实在太妙了。潘金莲是和西门庆在葡萄架下淫乱搞丢的鞋子,如果这只鞋子落在那些对她满怀敌意的女人手里,不知怎样败坏自己呢!幸好这只鞋落在自己的准情人陈敬济手里,不仅免受无端攻击,还为陈敬济提供了与自己调情的机会,因祸得福,真是怎一个“好”字了得!

潘金莲对陈敬济用的第六个称呼语是“好贼短命”。

陈敬济并不急于把鞋子交给潘金莲,他要充分利用这只鞋子“着实撩逗他一番”,让潘金莲“上帐儿”,于是不怀好意地问潘金莲这鞋“怎的到得我手里”。因为这只鞋子是潘金莲与西门庆在葡萄架子下奸耍时丢掉的,潘金莲怎好意思猜得出?她只能耍赖,说是陈敬济在她屋里偷来的。陈敬济回道:“你老人家不害羞。我这两日又往你这屋里来?我怎生又偷了你的?”“害羞”二字暗示葡萄架下的淫行,也是暗示他们之间可以如此行事,潘金莲岂能不解?但表面上还要装出恼羞成怒的样子,骂道:“好贼短命,等我对你爹说!你倒偷了我鞋,还说我不害羞。”此时潘金莲对陈敬济的称呼语,在“短命”前面加上“好贼”两字,看似骂陈敬济“太贼”,掌握她太多隐私,实则还是情人间的娇嗔用语。直白说,就是你陈敬济鬼机灵,真聪明,太可爱。

潘金莲对陈敬济用的第七个称呼语是“好短命”。

这个“好短命”与前面的那个“好短命”具有不同的感情内涵。此时陈敬济不仅没有顺顺当当把鞋子还给潘金莲,反而以还鞋为条件,向潘金莲提出“拿一件物事儿,我换与你。不然天雷也打不出去”。拿什么“物事”呢?陈敬济没有明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潘金莲不愿拿出来的,而且也一定是非常敏感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能把潘金莲牢牢抓住的把柄。潘金莲非常清楚这一点,看来这陈敬济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于是不得不放下声色俱厉的姿态,以求乞试探的口吻说道:“好短命!我的鞋应当还我,教换甚物事儿与你?”这个“好”字,口气温软,是撒娇求情,与原先的强悍、泼辣形成强烈反差,表明这场调情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陈敬济手里,可以随意开价了。

潘金莲对陈敬济用的第八个称呼语是“好个牢成久惯的短命”。

有了潘金莲口气软软的一声“好短命”,陈敬济更有底气了,因而他的进攻更为明目张胆、咄咄逼人。他提出要拿那只红鞋与潘金莲换“汗巾儿”。潘金莲解释说,这块汗巾儿是西门庆“成日眼里见过”的,“不好与你的”。陈敬济听了反而更加固执地“一心只要你老人家这方汗巾儿”。他的用意十分明显,有了这一块西门庆熟悉的汗巾子,等于把潘金莲抓在了手心里,还怕潘金莲以后再“走滚”“不上帐儿”吗?这块汗巾子的利害关系,潘金莲心里十分清楚,她也想给,但碍着西门庆这一层,怕日后万一露了马脚,后果不堪收拾。有此顾虑,潘金莲只得说:“我明日另寻一方好汗巾儿。这汗巾儿是你爹成日眼里见过,不好与你的。”她既想满足陈敬济的要求,又不想让自己惹上麻烦,心里很纠结。

陈敬济八个称呼语大调情潘金莲(作者 :徐景洲)

但陈敬济不依不饶。他利用潘金莲急于索回红鞋的心理,坚持自己有情而无理的要求:“我不。五娘就与我一百方也不算,我一心只要你老人家这方汗巾儿。”陈敬济也知道西门庆熟悉的这块汗巾子易惹事端,一旦被西门庆看到,对两人都不利,但他就是想以此测试潘金莲对他是否动真情,并以此向潘金莲表白他的一片痴情。情场老手潘金莲对此心知肚明,如何不狂欢大喜?她“笑道:‘好个牢成久惯的短命,我也没气力和你两个缠。于是向袖中取出一方细撮穗白绫挑线莺莺烧夜香汗巾儿,上面连银三字儿都掠与他……这陈敬济连忙接在手里,与他深深的唱个喏。……一面把鞋递与他”。潘金莲这最后一个“好个牢成久惯的短命”称呼语,把二人关系骂上了一个新境界。这个称呼语共有九个字,“短命”依然是陈敬济这个“情人”的基本称呼,前面加上“好个牢成久惯”六个字的修饰语,强调陈敬济实在太痴情、太痴心,让潘金莲心悦诚服,甘愿以身相许。有了这个称呼,有了这块汗巾儿,二人由调情向奸情高速猛进。但大大出人意料的是,情节至此,戛然而止,峰回路转。“两个正说在热闹处,忽听小厮来安儿来寻”,偏偏西门庆有事要找陈敬济,“妇人连忙撺掇他出去了”——顺利成章之事,偏偏横生波澜,平添悬念,隔而未断,章法奇绝。

还鞋小事本不复杂,却写得委婉曲折,跌宕起伏,作者精心营构了“陈姐夫”、“姐夫”、“贼短命”、“怪短命”、“好短命”、“好贼短命”、“好短命”、“好个牢成久惯的短命”八个不同内涵的称呼语,形成一个个情节与情感发展的关键点,组成一条清晰的情节与情感发展线,勾画出二人调情由浅入深、由试探向偷情嬗变的精确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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