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50年前我们军营的八大员 (作者: 王以太)

难忘50年前我们军营的八大员 (作者: 王以太)

这里的八大员,不是八大军区的司令员,而是和我一同服役的军营中最基层的、名不见经传的八大员——通讯员、卫生员、炊事员、上士、文书、司号员、饲养员、军械员。虽然与司令员层级相差千万,但却是军营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是一棵棵拧紧在隆隆奔驰战车上闪闪发光的镙丝钉。

我所服役的公安(武警)某部二中队,驻守在一个滨临沿海的劳改农场,看守着几千名五毒俱全的劳改犯,条件之差、任务之重、责任之大可想而知。餐风饮露的中队官兵无时无刻不提高警惕,振守着一群时刻伺机逃窜的老虎。战士们荷枪实弹恪尽职守、各守战位。那精挑细选的”八大员”,更是个个精神抖擞、身怀绝技,为部队建设、为保卫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日夜战斗在对敌斗争最前线,贡献了自己宝贵的青春。我有幸能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与他们并肩战斗,同甘共苦,感到十分荣幸,同时也和他们结下了一段纯真的战友情谊,书写了一页人生难忘的奋斗篇章。

上世纪60年代初,在蒋介石意欲窜犯大陸的喧嚣声中,恰好就要毕业的我,在盛夏的酷暑里,毅然投笔从戌,来到了热火朝天的军营,在二中队三排一班站了一个月的岗后,幸运地被挑选到中队部做”候补”通讯员——因原通讯员董永丰同志,将另有任用,故让我先来”实习”,准备接班。这让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我,有了学车的机会。于西均指导员说:“小董,你就教小王先学车吧,不会骑自行车,怎么当通讯员!”董永丰,丰县人,1955年老兵,敦实憨厚,待人热诚,自此他在工作之余,便教我学自行车,讲些通讯员工作内容、注意事项,他的老大哥式的关怀,让我感动,真到今天,他的音容笑貌仍时时闪现在我的恼海里。

正式通讯员工作没干多长时间,老文书董颖同志退役了,又意外地让我接任中队文书,我有点诚惶诚恐,原董文书精明干练,一笔好字,让我接手,自叹不如,虽也能成文,总感到字写不好,怕人笑话。郭保才中队长打消了我的顾虑:“好好干,字能学会、也能练好。”

难忘50年前我们军营的八大员 (作者: 王以太)

文书工作不是想象的那样安逸平定,除平常的文字工作诸如报表、统计、计划、总结外,还要读懂领导人的思想、心理和要求,文字中尽量表达他们的中心意图、目的,才能切入正题。另外,除做好军政方面的文字外,我不久入党后,党支部的日常运作文字也交给了我,档案材料、人事调动、思想评定、会议纪录、报告总结等等。一次支委会讨论近期工作,按照支委们发言中的思想动态,针对批评、团结的问题,写出了一份真实的不作粉饰的总结材料,支部书记看后感到很满意,立即给于肯定并上报支队党委,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自此,连党员的思想评定、发展新党员的支部意见,统统交给了我。对于领导和支部的信任,我也感到温暖和满足,同时也更加严格要求自已,加强了责任心。

不久付指导员宋长瑞同志找我谈话,让我担任中队团支部书记,对我来说,这又是一个挑战,中队100多人,共青团员占近一半,团支部的管理、活动、上团课,杂七杂八要耗费许多精力。基于党支部信任,好胜的我只能迎难而上,以不辜负领导的培养教育。付中队长姜守美同志是个文化不高的山东人,忠厚老实,踏实能干,患有很重的关节炎,行动不便,仍坚持下到各分散执勤点的班排杄查训练工作,来回几十里,骑着自行车,口袋里装着老烟袋,责任心特强,我很敬重他。一天他也对我说:”小王,你要把队部后勤人员组织起来,好好学习一下,文书就是当然的后勤班长呀!”

管后勤人员?八大员各司其职,哪个不是百里挑一、各有所能来的!我能行吗?但既然让我敬重的领导都发了话,也只好勉为其难吧。我的办法就是拿来主义,收集雷锋等同志的先进事迹文字,找好针贬时弊的报纸材料、每天晚上组织他们学习个把小时,通讯员、军械员、司号员和我住在一起,饲养员老远的跑了过来,炊事员压上炉火也来了……嗬,坐了一大片,安静地听我读报纸,我也时不时的结合实际点评一下,没想到效果很好,大家也表示满意,还说:“我们整天穷忙乎,叫文书带着我们学习学习,心里也亮堂”。好在我是顺手粘来,找点材料,不费什么功夫,那时又没电视,大家也乐得从中学些知识、听点新闻,同时彼此也多些接触,更有利于相互了解和团结,对此中队领导很满意,还作了表扬呢。当然我也借此机会更好地认识和熟悉了这些常年相处的”八大员”,增进了团结和友谊。时间过去半个世纪了,至今我仍在想念着这些可爱可敬的战友,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演译了他们磊落的胸怀、光辉的人生,燃烧着他们青春的岁月、对党和人民的赤心和忠诚……。我今天记下他们,不仅为记下他们骄人的功绩,而是要记下他们宝贵的家国情怀,记下他们吃苦耐劳的朴素精神,记下他们忠心报国的高洁品质。

软事员张怀刚、胡福德,一武一文、一老一新。张怀刚,邳州人,55年入伍不识字,原4排10班班长,老资格,一声令下,第二天就来到了队部食堂,操起铁钎通炉生火,围上围裾揉面做饭,早忘了自己的班长身份,入伍多年如一日,叫干什么就干什么,部队须要就是他的工作,不讲任何条件和价钱;胡福德,新沂人,高中生,入伍不久的新兵,刚入伍就来到了新的战位——伙房。没有任何借口和犹豫,安心地当起了”火夫”。30年后的90年代,意外的在徐州港务局万寨港见到了他,他已是一位管理食堂的后勤干部了,在他管的食堂吃饭时还习惯地问我:“菜做的怎么样”?“很好。”我满意的回答,他骄傲的笑了,多么可爱的老实人呵。

通讯员申春和,新入伍的泰兴人,中学生,瘦削中等身材,黑红脸堂,常常腼腆地微笑着,露出一口小米牙,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在我的印象里,没见过他在哪里闲着玩,总是手拿抹布察桌椅,或抱着扫把扫地面,打茶水、刷茶杯,送报纸信件,或陪领导下班排。全农场5个工、农业大队执勤点,分别驻有4个排12个班,骑着自行车一圈下来,就是几十里,而且多数是一个人跑,送口令、送材料,有多辛苦,只有当事人知道,对于一个刚入伍的小青年,确实是个考验,我很关心疼爱他,他对我也很尊重,相处甚好,我生病住院先后远去安徽、山东等地部队医院治疗,2年多后病愈即退役归田,再也未见过他,但他的名字却从未忘记。

司号员顾小军,是从驻在城里的支队部调过来的,大概因市区居民太多不宜施展他的号枝,才调来空旷的滨海农场,更好地发挥他那独门绝枝的吧。每天早晨,他那舒缓温馨、错落有致的起床号,唤醒了东方晨曦,托起了一天朝霞,战士们闻号而起,列队出操,涌向紧张的练兵场。在诺大的滨海劳改农场上空,军号声声,根据军营生活的变化,号声时而激越昂扬、时而浑厚雄壮、时而清彻嘹亮,指挥着指战员们的训练、作息,周边的群众也会自动跟着号声,掌握和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号声成了驻地的”北京时间”。小顾也一号成名,他的号吹得稳、准、清、脆,音质清晰,节奏明快,从不拖泥带水、更无合混不清。一次我写稿时,把他的号声称为”吹破天”,引起了他的误解,他文化不高,理解为”吹牛”了,显得不高兴,我知道后向他解释,这是褒奖他,并找出有关资料说明,才打消了他的疑虑,从此他更竞竞业业苦练他的吹号本领了。

饲养员王召达,55年的老兵,干于人。鉴于农场地域辽阔,为改善部队生活质量,部队因地制宜地搞起了养殖业,王召达负责养鸡,在厂部东边搭个鸡棚,他则住在仅容一人一床的小圆草庵里,食堂每用鸡蛋,均由我出据证明,他则按据发放,从没错过。放羊的小杨是个新兵,瘦削白净脸,高挑的个头,活泼好动,徐州人,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部队领导干部,但他从未炫耀告诉我们。其实让他养羊是有点屈才了,但他却乐此不彼,每天提着羊鞭,追日赶月,与羊群共舞,我曾写过一篇报告文学表扬他,他快乐的像个孩子,每天哼着小曲,转悠在坡地上。

这里的一老一少,成了中队一道风景,在他们的努力下,鸡鸭成群,猪羊肥壮,为改善官兵生活功不可没。

上士,也叫给养员,负责食堂买菜购粮,我先后认识的两任上士张喜才、朱成山都是好样的,且不说当年他们任劳任怨、风里雨里为保障粮油菜蔬的供应,吃尽了苦头,绞尽脑汁把食堂饭菜搞好,展现了他们的初心和才能;就是从后来的发展来看,也证明了他们不俗的才干和能量。鉴于他们的优秀表现和工作能力,退役后,籍贯沭阳的张喜才被农场所在地的滨海县城留用当地食品公司,盖因他在过去与地方交往中人们对他人品的信任和了解,才主动接收安排。朱成山同志,邳州人,退役后即从教师、公社武装干事、武装部长一路升迁,官至铁佛寺乡长,成就了他一生为民的宿愿。退休了,仍然担任镇机关党支部书记,时常流露出满意和自豪,是的,有这样的辉煌人生能不满足和自豪吗?

军械员乔兆强,铜山徐庄人,精明干练,很受后来的冯维先中队长尝识,他熟悉枪支弹药,对武器的使用保管、维修保养、登记造册、上报下发都做的井井有条,平时常下班排检查、打靶时满场跑,整天忙的团团转,退役后却再无联系,隐约听说他在徐庄农机站任职。90年代我在徐州航道部门工作期间,一次验收大运河徐庄段一港口,来人是徐庄乡的一个部门负责人,一身制服,手提皮包,人也厚道,忽然想起乔兆强也是徐庄人,急忙打听,他居然认识徐兆强,而且就在徐庄乡工作,闻之大喜,准备摘机拜访,可惜后来工作一忙,又没了下文,失之交臂,成了憾事。

曹召会,中队卫生员,高高的个头,徐州人,从大铜街牙医所入伍,算是科班,做中队卫生员很称职,妻子白雪芳是同行,常来部队探亲,有时还带着孩子小虎一起来,我们住前后排,故很熟悉。曹召会工作认真,常背着药箱骑着自行车下班排基层,个头高,帽檐总压得低低的,也许是工作性质使然,不苟言笑,一本正经,但熟悉的都知道他是个热心腸,我的结核病就是在他的坚持下查出来的。我开始浑身无力,没有精神,吃药无效,他要我去检查,我当耳旁风,开玩笑说:可能革命意志衰退了吧!笑归笑,但总不见好转,他急了,专门请假带我到驻军当地条件好的县医院检查,方查出我两上肺浸润型结核,属发展传染期。回来二话没说,催促我立即去了专治结核病的解放军116专科医院,而后又转到解放军142专科医院,最后终于彻底治好了我的结核病顽疾,至今从未复发。这应感谢曹召会卫生员的认真负责精神,因他没有疏忽耽误我的病情,才有了以后的新生。回地方后,难忘旧谊,多方打听,终于又在徐州找到了他,他并告诉我胡福德就在万寨港,距我咫尺之遥,遂邀请他们同到我单位来叙旧,久别重逢,感慨万千,此后常有往来,甚至我退休后,曹召会夫妇俩还专门从徐州坐火车来邳州看我,趁此机会,我也邀请在县城的战友同来我家聚会,公安局的王洪恩、监察局的胡立田、轻工局的孙桂祥、医药公司的鲁瑞祥等同志悉数到场,在我才搬进不久的新居里设宴款待,并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

难忘50年前我们军营的八大员 (作者: 王以太)

现在看来这是一张普通的照片,但在半个世纪前,那可是奢侈品,在那物质馈乏的年代,哪见过照相机?只有到照相馆才能拍个照片。所以,几年的军营生活,竟没有留下一张中队时期的留影,更没有八大员的合照,不然的话,也可能会省却我这不一定准确的回忆文字。

又到八月暑期时,50多年前的今天,我们走进了军营,而今鬓斑发白,安享晚年,遥想当年我那并肩战斗的八大员战友们,你们现在都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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