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插队当饲养员的情节(作者:李宜丰)

回忆插队当饲养员的情节(作者:李宜丰)

我插队第一年的夏天,生产队需要增加一个饲养员,我向队长要求到最脏最苦的地方锻炼。

生产队有十多头牲口,马、牛、驴、骡都有,按类拴在村东南的牲口院里,老乡惯称牛屋。

跟着队长走近牛屋,一股骚臭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到处都是牲口的粪便,苍蝇和牛虻乱飞,令人喘不过气来。这时,我想起毛主席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伟大号召,憋住气进了牲口大院。

队长把我交给三个老饲养员,他们见我来了表示欢迎,想不到城里来的学生喂牲口能受了吗?带我在牛屋大院转了一圈,分别介绍牲口的名称、特性及喂养注意事项。

三个老饲养员都是男劳力,年龄最大的池三叔已五十来岁,其中还有个哑巴,他老婆也是哑巴。饲养员都是贫下中农成分,在那个讲阶级斗争的年月,成分不好的人是没有资格当饲养员的,因为牲口是生产队的重要劳动工具,必须防止坏人使坏伤害牲口,破坏抓革命促生产。

牲口是个头较大的动物,乍接近祂们有些畏惧。这些牲口见了生人也不友好,做出示威动作。有一次,池三叔吩咐我牵驴,我牵着缰绳用力想把驴拉走,谁知这头驴逆反心理很强,祂不但不跟我走,反而朝回撤跟我对拉,我怎么也拉不过祂,这可怎么办?

池三叔见状过来,接过我手中的驴缰绳,走到驴的身后,用绳头轻轻的在驴屁股上抽一下,嘴里“啊”的喊了一声,这头犟驴竟然乖乖的跟他走了。池三叔对我说,各个牲口都有不同的特性不能硬来,摸清祂们的脾气就好弄了。

原来如此,喂牲口也有道道,不用心下点功夫也当不好饲养员。于是,我开始主动接近牲口,细心的为祂们打扫卫生,驱赶苍蝇蚊子牛虻,留心祂们的各自特点和喂养技巧。我经常就请教老饲养员,尽快适应这项特殊的农活,在农村接受再教育有所进步。

动物也有灵性和情感,跟祂们逐渐熟了也听话了,不像刚来时那么排斥了,我不觉害怕反而感到亲切,如果几天不见还老是挂念。

秋天,我突然发疟疾,身上一会冷的发抖,一会热如蒸笼。疟疾别名叫打摆子,现在已没有了,以前流传的“夏秋忙,病上床,疟疾摆子似虎狼。”就是对这个病形象的描述。几场过去把我折磨的面黄肌瘦走路打晃,身无半点力气。

恰巧,我们喂养的一匹马精神也不好,饲养员张大哥说,这匹马贪吃贪懒,吃多不消化,表现出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叫我牵马到地里遛一遛,正好我也不舒服和马一块活动,病可能好的快点。于是,我牵着马晃晃悠悠朝田野走去。

果然,溜达一会身上好受一点,渐渐有了力气,看那匹马也有精神了,估计是肚里的草料消化不发涨了。怪不得听老乡说,溜好的病睡好的眼,害眼不能溜,见风见光反而加重,小病也要活动活动,牲口也是这样。

人和马的病都减轻了,心中自然高兴,我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不如骑马过过瘾。我从来没骑过马,趁没有人试一下,我爬到了马背上坐好,这匹马很友好,我已经和祂混熟了,没有乱踢乱蹦的举动。我给祂一个行走口令,祂乖乖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回忆插队当饲养员的情节(作者:李宜丰)

生来第一次骑马感到新鲜,精神开始振奋起来,浑身充满了力量。心想如果手中有一把马刀挥舞起来,真像勇猛的骑士那么威武,我还得让马跑起来才有刺激!于是,我用缰绳用力抽了马背一下,又喊了声“驾驾……”这匹马奋起双蹄跑起来。

这马越跑越快,毕竟以前我没骑过马,在马背上被颠的摇摇晃晃坐立不稳,我开始发慌害怕,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下来。我感觉马蹄子从耳边一擦而过,真险!如果被马蹄一下后果不可设想。

所好的是惊而无险,我从地上爬起来镇定一下精神。那匹马很仁义,主人从它背上掉下来自己也不跑了,在我附近转来转去守卫着我。幸好当时没人看见,不然的话又作为大家的笑谈。我牵起马返回,心中老是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骑马摔了下来淌了一身汗,疟疾病好了,一直没犯过,得到意外收获。

三位老饲养员对我很好,不仅教我如何喂牲口,平时,他们把重活险活脏活留给自己,处处照顾我这个城里来的下放学生。池三叔常年劳作在牛屋,夜里在草料窝里和衣而睡,半夜还要给马填料,因为马不吃野草不肥,这是该类动物的特性。

铡草是个需要两人密切配合的活,其中一个人站立手握铡刀把往下用力将草切断,另一个人蹲着一条腿,把草揽住送到铡刀口,铡一下送一下。送草这个活相对危险,听说有人手被铡掉成了残废。这样的险活他们不让我干,的确关怀我,真善良!

哑巴饲养员虽然不会说话心里有数,跟他在一起总是抢着干活,抬东西让我杠头,怕压坏我这个体弱知青。有一次,他从家里拿了一碗黑咸菜给我,他知道我们知青不会腌咸菜。我欣然收下他的心意,记下这个真挚的情分。

农忙季节牲口需要耕地粑地播种,早晨天一亮就要下地干活。饲养员凌晨起来喂牲口,确保按时出勤不误农时。这样,天色黑蒙蒙的,我带着几分倦意到牛屋。大家配合默契把牲口喂好,保证这些重要劳动力吃饱喝足有力气干活。

牲口们在香甜的吃着草料,我们饲养员却又冷又饿,怎么办呢?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在铡麦草的时候,难免有些没打净的麦粒,我们都拾起来,时间长了积攒一些铡草粮。按生产队的规定这些粮食应该上缴,那个年月粮食紧缺,这点粮食往往被人注目。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把铡草粮交一部分给生产队,留一部分在农忙早起喂牲口悄悄的推磨烙煎饼,几个饲养员打牙祭。现在吃小麦煎饼是很平常的食品,那时候能吃上觉得格外香甜,如果能炒个小菜更是幸福无比。现在回想夜里吃小麦煎饼那个香甜令人回味,现在怎么也没有了那样的感觉,尽管菜十分丰富。

秋收秋种大忙结束,冬季的水利工程任务又来了,我和哑巴踏上了扒河的征程,恋恋不舍告别了相处半年的老饲养员和牲口们。

几十年过去了,这段当饲养员的经历时常想起,三个老饲养员朴实的面孔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同他们的感情今生难忘。我曾经协同老伴和孙女到我插队的村庄,只见到了哑巴饲养员,另外两人已离世了。哑巴竟然没把我忘记,见到我“哇哇”直叫特别亲切,把他的孙子拉到我跟前,认识当年的插队知青。哑巴的子孙没有一个是哑巴,两个儿子一个是研究生,一个是本科生,都在外地工作,女儿出嫁在本地。看到他幸福的后代我感慨万分,真是老天平和保佑好人!

有一次到南方摄影采风,在地里有一头水牛供摄友们拍照。我多年没见到水牛了,仿佛这就是我当年喂过的水牛,情不自禁的拿起相机不停的拍起来,当年在牛屋喂牲口的片段回放在眼前,我又回到那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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