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娘干爹(作者: 黄兴洲)

疯娘干爹(作者: 黄兴洲)
吕建正在工地的脚手架上忙着,手机“嘀嘀”响了,妻子美荷电话里告诉他:“娘又不知跑哪去了,你快回来找去。”吕建唉声叹气,急忙从脚手架上下来,给工头张可说了这事,张可说:“吕哥快去家,开我的那辆工具车,多带两人去,千万把干娘找回来,她老人家自从痴呆后,这是第四回跑丢了。”吕建和张可是八拜之交仁兄弟,两人的母亲从小一块长大,后来张可认吕母作干娘,这两人后来都没上成学,一起加入了建筑行业,挣钱养家。

吕建回家后向邻居打听母亲下落,三大娘告诉他说:“您娘跟一个说花巷的老头走了,朝西王庄方向去了。”说花巷,俗语叫说莲花落,专以才子佳人为主题,唱些公子落难,小姐热恋之类的爱情故事,吕建的娘施大姑从小喜欢听莲花落,自从老伴死后,她精神上开始不正常,吕建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什么小脑萎缩,会忘事,好说重复的话,喜到处走动,让子女好好照顾,别让她乱走,否则会迷路找不着家。

施大姑疯疯颠颠跟唱莲花落的老头走了两个村子,老头一看她是个疯婆子,不愿招惹,想个法儿把她甩掉了。天慢慢的黑了,施大姑人生地不熟,不知往哪去好,见一家大门开着,一头撞了进去。

这家主人是个孤老头,五保户,叫袁可,年轻时给生产队喂牲口,一次添料时,不小心碰了一只正发情的大草驴屁股,让大草驴一弹蹄踢了裆部,差点要了命,伤好后他的命根子残废了,从此,没有一个女的愿意嫁他。

老了,成了五保户,生活没问题,买了个随身听,天天听洋琴戏,哼柳琴调,当时正听《王天宝下苏州》入迷,冷不丁撞进一个女的,穿着干净,慈眉善目,只是两眼发直,呆呆地看着袁可,不说话袁可吓出一身汗,天都黑了,从哪来的这个女的,他问:“你找谁?”大姑说了句:“这是哪儿?唱唱的那个人呢?”袁可一头雾水,哪有什么唱唱的人?莫非是随身听的声音引她来的?袁可举着随身听,问:“是这里唱唱的吗?”大姑摇摇头说:“不是,那个老头哪去了?”袁可从凳子上起身,走出大门,外面漆黑一片,哪有人啊?袁可看老婆子那神情,明白是个迷路人,精神可能不正常,问:“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大姑摇摇头,眼睛盯住黑匣子随身听,随身听里正唱王天宝与李海棠的对话,她摇摇头,又问:“老头呢?”袁可说:“哪有什么老头,走迷了吧?吃饭了吗?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大姑连连摇头,并东张西望不知想找啥。

袁可忙着从煤球炉上把正烧水的水壶提下来,座上钢晶锅,锅里有没喝完的米稀饭,热好后,又从墙上竹篮里拿出两张麦煎饼,放在炉口烤了,桌上现成的一盘鲜萝卜豆,他让大姑坐在桌边吃饭。

大姑真的饿了,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她先喝了几口热稀饭,拿过烤热的煎饼夾几筷子萝卜豆一卷,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袁可忙说:“妹子,慢点吃,别噎着,吃完我送你走。”大姑喝了一大碗热米粥,吃了一张半煎饼,饱了,她想找水洗碗。

袁可不让她干,拿起碗,倒了热水壶里的温水把碗洗了。说:“走,妹子,我送你回家。”大姑两眼茫然,跟袁可出门四下一看,到处黑咕咙咚,不辨东西南北,朝哪走?袁可一点办法也没有,可自己孤身一人几十年,这屋里除了老鼠是母的,从没有女人住过,这怎么办?他虽是个残疾的男人,随身听里王天宝在家跟李海棠闹气,跑到苏州跟刘玉秋结婚生子,他听得津津有味,人情道理是懂的,现在无端来了个陌生女人,从举止行为上可看出一定是精神不正常走迷了路,找不着家,但黑天半夜往哪里送?只好暂时收留一下,明天再讲。

这一夜,大姑睡得真香甜,可能白天跑路累了,睡到鸡叫三遍醒了,身上盖着一股烟草味的棉被子,整身歪在一张硬木板床上。她醒了之后喊:“小建,小建。”袁可听她的喊声,忙起来问她:“小建是谁?”大姑说:“小建是小建啊,康康妈呢,我想尿尿。”袁可估计一下可能她喊的是儿子儿媳,但不知在哪,就告诉她:“要方便床下有尿壶,天亮才能带你找小建。”大姑不习惯用尿壶,想上厕所,她摸出房门,到处漆黑,感觉憋得急,出门忍不住蹲下尿了。第二天早饭后,袁可正想上村里找村长帮忙,只见村长卢壮忙火火带几个人来了。

昨天吕建开着车沿着三大娘说的方向找了两个村庄,问村里人那个说莲花落的老头向哪走了,没有人注意,说不清楚,天黑了,娘又不会使手机,吕建干着急,只得回家,等天亮再找。

吕建知道,娘每次走丢了,都有好心人收留,他一夜没睡安稳觉,天亮后,匆匆喝碗热粥,又开车沿昨天走的路来到一个村子。

他和这个村的村长卢壮也是仁兄弟,他先去拜访村长卢壮,问昨天村里有没有一个唱莲花落的老头来过,卢壮说没见,卢壮的娘听见了说:“有一个老头在村西头小卖部门口唱了一阵,小卖部的孙兰赏了他三块钱,她见过一个穿着蓝外套,梳着二道毛的妇人跟着听唱,老头唱完了钻进后边厕所不知去向,二道毛妇女呆呆地在小卖部门口停了一会,朝村东头五保户老袁头那边方向去了。”村长带吕建急忙朝袁可家走去,正遇袁可急匆匆走来,双方一搭话,大姑的二道毛发型好辨认,于是吕建找到了娘。

大姑见小建找来了,不恼也不喜,一头钻进袁可的屋里不愿出来。吕建简单询问了袁老一些情况,感谢袁老的热情收留,想带娘回家。吕建怎么劝娘哄娘,娘就是不跟他走,卢壮劝吕建:“兄弟,婶子不想走,就让她先在袁大爷家里呆几天,她喜欢听唱,袁大爷有随身听,反正两个老人投脾气,也不缺吃喝用的,我保证婶子受不了屈,你先回去,工地少你不行,等婶子想回去,我给送到家。”在仁兄弟面前,吕建不能表现出对娘的不敬重,有仁兄弟担保,他也放心。

大姑在袁可家几天,眼睛也有神了,主动帮袁可洗衣做饭,两个老人天天把随身听放在身边,听琴书,听大鼓词,精神格外的好。

美荷隔三差五给婆婆送好吃的,大姑给儿媳小声说着老头对她的好处,美荷见婆婆的病也好多了,回去就和丈夫商议:“干脆认袁老为干爹得了,省得外人说三道四的。”吕建想想自己忙的时常不沾家,妻子的小超市更离不开人,既然母亲觉得高兴,就让她的晚年有个伴,过几年舒心日子也好,听从妻子意见,来仁兄弟卢壮家说了认干爹的事,卢壮一力成全,热情办了一桌酒席,请来了村里三老四少作证,从此施大姑和袁可一对老人明正言顺生活在一起,天天屋里传出琴书声,也能听见大姑开心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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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榆树花
    榆树花 2022-12-10 05:53

    故事皆大欢喜,现实少见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