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袜子的记忆 (作者:马其亚)

关于袜子的记忆 (作者:马其亚)
我最早记忆中的袜子,是娘说的洋袜手扶洋胰子中的洋袜。本家姐姐出嫁,娘买了这三样给她填箱。我见过那双洋袜子,薄薄的,浅肉色。这三样是母亲把攒了好多天的鸡蛋拿街上卖了,再去供销社百货柜台买的。此时,母亲的脚上并没有袜子,我们一家人谁也没有袜子,我从来没有看过母亲脚上穿袜子。好像那时候很多人从来不穿袜子。
为什么叫洋袜子呢?我记事时,好多东西都带一个字。洋油洋火洋车子,洋钉洋灰洋铁掀,洋针洋线洋袜子,洋盆洋锅洋饭碗,洋枪洋炮洋玩意。在我老家,没有货郎这个词汇,人们把遛乡的小商贩称为换洋针洋火的。为什么都有一个字呢?因为那些物品,最早是从外国引进的。中国人习惯把外国称为,如东洋,西洋。后来,许多物品,中国也能生产了,民间还是习惯加一个字。洋与土是反义词。农村人,常常把从大城市来的时髦物品称为,把与农村习惯不一样的行为称为洋乎
公社里卖袜子的地方,只有供销社百货店。我见过百货店袜子柜,区区几双袜子摆在那里,鲜有问津。洋袜子有丝织的,化纤的,棉线的,都特别贵,一双袜子好几块钱,抵得上好几天的劳动工分。也有用棉布做袜子的,买布不仅要钱,还要布票。公社里发给社员的布票很少,用这些布票买来布,一般只够做一身衣服。最困难的那几年,每人每年领到的布票,只有一尺六寸。然而,一尺六寸布,很难做成两双袜子。谁会舍得拿布票买可穿可不穿的袜子呢?关键是,袜子质量不行,不结实,特别会掉底。好不容易买了一双袜子,才穿一两次,袜底掉了。穿毛翁的,穿草鞋的,做重体力劳动的,袜子就是可有可无的物件。那时候的人,一般都是暖和天穿布鞋,寒冷天穿毛翁、草鞋。
记忆中,我穿过的第一双袜子,是二十岁时。那年,大姨家的三姨哥生病吃中药,他没结婚,大姨在西宁给大姨姐带小孩也不能照顾他,他就把抓来的中药请我母亲煎熬。有一天,他去供销社百货店,花九毛钱买了一双白色袜子送给我。那时候,九毛钱至少需要挣两天工分。我喜滋滋地穿上袜子去上学。下午回来,再看袜子,底掉了!
没有袜子,鞋也不架势,再加上不舍得烧热水洗脚,我的脚后跟,年年都生冻疮。冬天,白天疼,夜里痒痒;春天,流脓淌血,久久不愈。
我穿的第二双袜子是上大学时,妹妹用她在生产队劳动的工分钱两块七毛,给我买的一双酱色棉袜子。这双袜子挺结实,我一般只在冬天穿,它陪我度过了几年大学时光。我上大学期间穿的鞋,都是父亲从集市上买的破旧解放鞋,五毛钱一双。
现在,哪里还有不穿袜子的?我注意到,连刚刚出生的婴儿都有小小的袜子,儿童成人更不用说了。夏天有薄袜,冬天有厚袜,男人有男袜,女人更有多种花色袜。长袜、短袜、筒袜、棉袜、化纤袜、电热袜,袜子的品种和花色更是丰富多彩。关键是价格低廉,一般情况下,一个成人一天的劳动收入,买几十上百双袜子,应该没有问题;再一个,现在的袜子质量过得硬,很难穿坏。
关于袜子的记忆 (作者:马其亚)
我上小学时,虽然没有穿过袜子,但是听说过补袜子。那是老师讲的故事,雷锋当兵时,袜子穿坏了,舍不得扔掉,于是打了很多补丁,然后把节省下来的津贴费寄给灾区。雷锋叔叔艰苦朴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对我、对好几代人都是极大的鼓舞。
四十多年前,人民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越来越多的人穿上了袜子。那时期,补袜子也成为普遍现象。然而补袜子需要技术,于是大街上出现了补袜子这一行业。大约到了本世纪初,大街上再也见不到补袜子的人了。袜子不值钱,穿坏了,直接扔掉,干嘛去补啊?
以前,我买袜子,都是一双一双买,穿坏了再买新的。换了季节,就把旧袜子收起来,需要时找出来再穿。现在,买袜子,都是一把一把买,一把袜子10双、20双。最近,每年夏天,我都在网络购物平台买20双中筒薄袜,大约10块钱,合五毛钱一双。有时可能会把穿过的袜子洗一洗,有时嫌麻烦就直接扔在垃圾筐里。前几天,我买了20双厚袜子,预备冬春季穿,15块钱,合七八毛钱一双。都说白菜价,现在一斤白菜能买两双袜子还不止。
何止袜子,人们吃的、穿的、用的,人们的衣食住行,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了巨大变化。我们庆幸走进了好时代。
看到脚上的袜子,我想起了母亲,不免一阵酸楚。可怜她老人家一辈子没有穿过几双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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