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岭：小说连载（作者：山民）

第十六章

甄有田、赵二虎、姜长林和贾老五，四户人家合伙分得的那头大黄牛失而复得之后，仍然养在甄有田家里。甄有田对金银花说：“大黄牛找回来了，是咱们几家人的福气。俺得要想一百个法子，来保护好大黄牛，千万不能再被小蟊贼偷走了。”金银花说：“俺也在心里划拉来划拉去的，不知划拉多少遍了。除非是把围墙加高，门上加锁。别的也没有什么甚好的办法?”

甄有田抬起右手，挠了挠头皮，好像头皮发痒似的。挠了几下放下手，抬眼看了金银花一眼说：“你说这两个法子，俺也想过了，能行。咱就这么办。”
第二天天刚亮，甄有田和金银花就带上钢钎、大锤、绳索、扁担等工具上山了。金银花双手掌钎，甄有田打锤，叮叮铛铛地打了起来。打了石头用绳索捆了，穿上扁担，两个人抬回家。

赵二虎、姜长林知道了，丢下饭碗立马跑过来帮忙。赵二虎说：“有田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只要说一声，俺跟长林过来干，这样的活那能让嫂子干呢!”
姜长林说：“二虎说得对，打石头砌墙的活都是咱们大老爷们干的活，你叫嫂子干，这不是难为她吗!”

金银花听见了，以为姜长林小看了她，想反驳姜长林一下，为自己争回面子。便直截了当地说：“谁说妇女不能干打石头的活，你别忘了大寨的铁姑娘队队长郭凤莲，带领姑娘们大战狼窝掌，干得不比你们男人差。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别小瞧了妇女们。”

姜长林说：“嫂子，你误会了，俺那敢小瞧嫂子啊，俺是关心嫂子，心疼嫂子，怕累坏了嫂子，有田哥还等着你给他生个千金呢!你要是真的累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办呢!”

金银花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向姜长林扔过去，想警告一下姜长林，可是小石子没有落到姜长林的身上，而是打偏了落到一边去了。姜长林说：“君子动口不动手。”金银花说：“你的嘴说起来就没有遮拦了，无边无堰的，像个破裤腰，俺非找根针给你缝起来不可!”

姜长林佯装害怕的样子，做了一个鬼脸说：“别缝!别缝!缝上了俺就不能吃饭了。更不能叫你嫂子了。”金银花笑嘻嘻地说：“看把你吓的，俺真能给你缝上?缝上了不能叫俺嫂子那是小事，不能吃饭那可是大事噢!那是要饿死人的呀!把你饿死了，找谁来帮俺干活了?”

姜长林撬下来一块大石头，累得气喘吁吁地说：“嫂子说的也是，把俺饿死了，找谁干活了。那俺从现在起就报答嫂子，狠卖力气干活还不行吗?”
金银花仍然笑嘻嘻地说：“那你就卖力气干活吧!俺回家给你们做饭去了!”

金银花在家里做好了饭，一头用箩筐装着饭菜，一头用水罐装满了开水，挑着担子送饭上山了。还哼着自编的小曲：
清明前后三月三，
春光明媚艳阳天。
老爷们山上打石头，
小妹妹送饭担上山。
要问俺为的那一桩?
为的是：
养牛种好责任田。

唱完了觉得开心，接着又唱了一遍，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唱着，一直唱到甄有田的面前。放下担子，取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擦汗，说：“二虎、长林，别干了，快来吃饭了。”

甄有田看着金银花开心的样子，自己干活虽然累点，也觉得快乐。端过水罐先倒了一碗，喝了一口觉得不凉不热的正好喝，便“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拿手抹了一下嘴巴，说：“这水好甜噢!你放白糖了吧?”说完向金银花眨巴一下眼睛，金银花领会了他的意思，故意大声地说：“放了半斤的糖呢!”甄有田接着说：“俺再喝一碗。”佯装再去倒水的样子，姜长林走过来，一把抢过白碗，倒了水就喝。喝了一口，没喝出甜味来，又喝了一口，仍然没觉着甜，略微一想，知道是骗他的了。说：“你们两人合起伙来骗俺，看俺怎么收拾你。”边说边举起手来要打甄有田。甄有田一偏身子躲闪了一下，又向姜长林努努嘴，用手指了一下赵二虎。赵二虎刚从一块巨石后面解完小便出来。姜长林心领神会，笑呵呵地说：“二虎弟，快来喝呀!清清凉凉的白糖茶，喝一口甜掉牙，再不来喝，俺都喝完了!”

赵二虎听见姜长林叫他喝白糖茶，提着裤子就跑了过来，接过姜长林给倒得满满的一碗白开水，没品味就喝了下去，说：“好甜啊!再来一碗，姜长林又给倒满了一碗。赵二虎接过来又是一饮而尽，说：“俺喝着比白糖茶还甜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姜长林不解地说：“不知道。”赵二虎笑哈哈地说：“饥不择食，渴不择水，困在沙漠里连小便都喝，你说是不是?俺今天早上只吃了两个干煎饼就跑过来了。”姜长林听明白了赵二虎的意思，“噢”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渴得像从沙漠里逃出来的一样，喝了一碗又一碗，还叫着甜。”

金银花站在一旁看他们斗嘴皮子，不插嘴说话，只是跟着凑热闹偶尔笑上两声。看了一会儿，觉得时间不早了。说：“别耍嘴皮子了，光喝水也不能饱肚子，赶紧吃饭吧!”

金银花从箩筐里端出两盘子菜，一盘蒜苗炒豆腐，一盘韭菜炒鸡蛋，转手又从箩筐里拿出一包山芋干子煎饼，都放在面前的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上。三个人拿起煎饼卷上菜，蹲在地上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下午他们把石头一块一块地装进柳条筐里，一筐一筐地抬到甄有田的家里。

第二天，赵二虎和姜长林又帮助甄有田，把石头一块一块地砌到庭院的围墙上，把原来的庭院围墙加高了半米多。姜长林站在围墙外面纵身跳起来试了一下，举手够不着墙顶。说：“这回保险了，小蟊贼翻墙是翻不过去了。”

甄有田说：“两把大铁锁俺已经买好了。”说完又领着赵二虎和姜长林看，看了牛屋门，又看了大门里面，都新钉上了又粗又重的铁门环。甄有田接着说：“看到了吧，这两副铁门环够重了吧，每天晚上俺锁上两把锁。这样够安全了吧?”姜长林说：“有田哥，你想的真周到，两个门上加了两把大锁，小蟊贼即使进来，也别想打开门出去。”

甄有田笑笑说：“俺就是这样想的，不这样做，俺晚上躺在床上心里都不踏实。”

晚上赵二虎给甄有田家送来了一捆干草。不一会儿，姜长林又给送来了一块豆饼。姜长林对甄有田说：“多给大黄牛加点料，早一天复膘咱早一天使用它。筑山芋埂子还等着出力呢!”

甄有田说：“你们就放心吧!俺会伺侯好她它的。现在天也不冷了，夜里俺多起来一次，给添草加料，白天把它牵到外面晒晒太阳梳梳毛，晚饭后再牵着它去路上溜溜腿。很快就会复膘的。不会耽误咱们筑山芋埂子的。”

赵二虎和姜长林齐说：“那就有累你了。”说完便回家去了。

只不过是十来天的时间，大黄牛吃得滚瓜溜圆的，在阳光下全身皮毛发着亮光，眼睛炯炯有神，走起路来四蹄踏地有力，看上去有使不完的劲。
贾

老五来到甄有田家，说：“有田，让俺把大黄牛牵回家养几天吧，都在你家养，你也太累了。俺跟替换着养，你也能歇一歇。”

甄有田以为贾老五不放心，怕牛再被盗了，便指着新加高的围墙和门锁说：“老五叔，你看，这围墙加高了，门上加锁了，大黄牛不会再被盗了，你放心吧。”
贾老五说：“俺不是不放心，俺是怕你太累了。”

甄有田又把贾老五引到牛屋里，说：“老五叔，你看咱们的大黄牛变样了吗?”

贾老五围着大黄牛转了一圈，看看头，看看腿、用手抚摸了几下牛背，说：“长得结实着呢!养得好，比刚找回来时胖得多了。俺放心了。”

甄有田说：“大黄牛可以下田干活了，你家的山芋埂子还没有筑，俺先给你老筑。你去准备一下吧!”

贾老五说：“你家人口多地多，还是你家先干吧。”

甄有田说：“还是先给你家筑，地少筑的也快。俺家地多放在最后干。”

贾老五还是谦让着说：“那就先给二虎、长林他们家先干吧!”

甄有田笑笑说：“老五叔，你就别再客气了，二虎、长林家的地也比你家多，再说他们也年轻，给你先干，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贾老五也笑了笑，说：“那就听你的安排吧!”说完笑呵呵地走了。

贾老五走后，甄有田在家里忙活开了，他把牛套找出来，一点一点地查看着，看看有没有破损的地方。小的破损处就修理一下，大的破损处就更换上新的麻绳。又把犁子搬出来，把犁铧上的铁锈一点一点地打磨干净，锃光锃亮的。自己看看满意了才停住手。

甄有田歇了一会儿，才把大黄牛牵过来，给大黄牛拴上套具，拉着犁子向贾老五的承包田里走去。

贾老五正在田里把肥料堆，一堆一堆的给撒开（肥料运到田里后，先一堆一堆地堆起来，什么时候翻地，什么时候撒开。如果提前撒开，时间长了，肥效就被太阳光蒸发掉了。）看见甄有田在后面扶着犁子，大黄牛在前面拉着来了。刚到田头，贾老五就忙着打招呼说：“你来的正巧，俺这就撒完了。”甄有田看了一眼满地厚厚的一层肥料说：“老五叔，肥料上的可不少啊!”贾老五笑笑说：“头一年种咱自己的责任田，咱可不能自己哄自己，种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你说不是吗?”
甄有田点了点头说：“是!是!”

贾老五撒完了肥料走过来，牵上大黄牛要领墒。甄有田说：“老五叔，你是老把式，还是你扶犁俺领墒吧!”

贾老五说：“俺年纪大了，转弯抬犁的不利落了，还是你扶犁俺领墒吧!”

甄有田也不再谦让，就说：“那俺就扶犁了，如有什么地方犁不透，筑不直的，你老说出来，俺改正。”

贾老五笑笑说：“山芋埂子筑起来就行，直不直的不打紧，山芋秧子插上去照样长。”

甄有田说：“老五叔，话可不能这样说，山芋是照样长，可山芋埂子弯弯曲曲的多难看。就像小伙子娶媳妇一样，俊的丑的都照样生孩子。可是还都想娶俊的。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岭上，俊姑娘抢不到手。丑姑娘嫁不出去。三队的麻妮，今年都三十五六了，托媒婆说了不知有多少个婆家，男方一来相亲就吹了。”

贾老五说：“种田和相亲是两码事，你没听说过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甄有田突然觉察到了，刚才说话有些莽撞，有些话不能在老五叔面前说，譬如麻妮的事，老五叔年轻时家境贫寒，娶不上媳妇，三十多岁才娶了一个像麻妮那模样的姑娘。就是现在的老五婶，老五婶勤劳善良，孝敬公婆，勤俭理家。除此之外就是能生能养，一顺溜给老五叔生了三男三女，还叉着花儿生，生了男的生女的，再生男的女的。把公公乐的笑歪了嘴，把婆婆乐的笑弯了腰，把老五叔乐的满山跑，一边跑一边叫：“俺有儿子啦!俺有闺女啦!”如今老五叔儿孙绕膝，美满幸福。甄有田想到这里，深有感慨地在心里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犁到田头了，贾老五拍了一下牛脖子，说了声“拐弯了!”甄有田才从沉思中省悟过来，赶紧抬起犁铧，随着贾老五领墒的路拐了过去。

远处传来“突突突”手扶拖拉机的声音，不一会儿，从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开过来一辆手扶拖拉机，山道不仅仅弯弯曲曲，而且高低不平，手扶拖拉机一会儿沉到谷底，勿儿又爬上坡顶，像是一位弄潮儿的高手，驾驶着小舢板在波涛汹涌的峰峪之间玩耍戏水。

手扶拖拉机渐渐地开近了，甄有田才认出来开手扶拖拉机的人。甄有田很纳闷，一边扶着犁筑山芋埂，一边在心里猜测着，这不是小状元的手扶拖拉机吗?小状元不是摔伤住院了吗?手扶拖拉机也摔坏了呀，怎么又能开起来了呢?是他新买的吗?不像是新的。是小状元住院急着用钱花，把手扶拖拉机卖给他的。他能乘人之危敲诈勒索一把吗?一连串的问号在甄有田的脑海里翻滚着碰撞着。

甄有田怎么也不会想到开手扶拖拉机的是王三喜。

王三喜是受小状元的委托，把摔坏了的手扶拖拉机用马车拉着送到了樵山公社农具厂。农具厂的王师傅花了三天的时间，敲敲打打，修修补补，该保养的保养，该换件的换件，总算把手扶拖拉机发动起来了。后面拖车厢也摔变形了。王师傅把车厢板一块一块地拆下来，用大锤一点一点地校正过来，然后再组装起来，王师傅忙活了三天，王三喜也在农具厂陪了三天。给王师傅当当下手，递递工具，抬抬架架的。也给王师傅省了不少心。

手扶拖拉机修好以后，王三喜提出来请王师傅当老师，教他开手扶拖拉机。王师傅看着王三喜勤快能干好学，又是本家本族的人，就欣然答应了。

只用半天的时间，王三喜就学会了驾驶和发动。又用半天的时间自己练习，先在农具厂的院子里慢慢地开，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较熟练了。才把拖车厢挂在后面开回家。

在回家的山道上，王三喜一会儿开慢，一会儿开快，一会儿又故意停下来熄火，再发动再开起来。把走山道也当作是一次练习的好机会。

回到家，王三喜又在家前屋后的小路上练。自己觉得练的差不多了，这才挂上犁子下田。王三喜下田也是筑山芋埂的。筑山芋埂子是个巧活，用牛拉犁慢慢地筑，一反一正地把土翻过去合拢在一起就成了。用手扶拖拉机筑山芋埂子他还是第一次。开始筑第一道时，他开的很慢，比老牛拉犁快不了多少，筑第二道时又快了一些。筑了三道以后基本上熟练了，也找到窍门了，筑起来也加快了。

甄有田在东边用大黄牛拉犁给贾老五筑，王三喜在西边开着手扶拖拉机拉犁给小状元筑，同样是两口人的田。甄有田来得早还没有干完。王三喜来得晚却干完了。而且翻土深，埂子筑得高筑得直。贾老五看了不停地咂嘴，说：“还是铁牛比黄牛好啊!连领墒的也省了，”甄有田说：“等秋收后打的粮食多了，有了钱咱也买。”贾老五说：“那也给俺算一股。”甄有田说：“那是当然哩!”

王三喜开着手扶拖拉机回去时，恰巧经过贾老五的田头。正巧甄有田和贾老五也到了田头。王三喜把手扶拖拉机停下来，对甄有田指着手扶拖拉机说：“你们小组明年也买一台吧，这家伙还真管用，省时省力的。”甄有田说：“俺刚才跟老五叔商量了。秋里粮食丰收了，有钱了就买，不要等到明年哩!”王三喜说：“那敢情好了!”

王三喜给小状元家筑完了。又把手扶拖拉机开到百合花家的田里，因事先给百大叔打过招呼，百大叔撒完了肥料正蹲在田头抽旱烟呢!看见王三喜把手扶拖拉机开过来了，立马站起来让开道。王三喜把手扶拖拉机开到田头停了下来，说：“百大叔，你这块田说方不方，说圆不圆的，照什么方向筑?”百大叔说：“当然还是对着田头的方向筑了。不论你是用大黄牛还是用拖拉机，都是要拐弯的。对着田头筑，拐起弯来顺当些。你说，不是吗?”王三喜说：“你老说的是，俺就对着田头开始下犁了。”王三喜一边说着一边发动了手扶拖拉机，在田头拐了90度的弯，沿着田的一边下犁了。第一趟犁过去翻起了一边的土，犁到田的那一头拐过来，又翻起了另一边的土，这样一反一正，把两边的土合拢在一起，一条又直又高的山芋埂子就筑起来。

百大叔上次坐在车厢里，让小状元开着在打麦场上转过两圈，乐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种春玉米时，小状元开着拖拉机犁地他也跟前跟后的看稀罕。这次王三喜开着手扶拖拉机筑山芋埂，他更觉得稀奇了。

自从小状元摔伤住院后，百大叔就犯愁了。一是愁小状元的腿伤了没钱治，二是愁自己的承包田没法打理。前几天王三喜带着他去医院看了，看着小状元的腿恢复的很好，百合花告诉他，治病的钱是王三喜给借的。心里踏实了，不犯愁了。第二件事，筑山芋埂子的事，他本来想等甄有田几户都筑完了，给甄有田说一声，借他家的大黄牛用一用。没想到王三喜把手扶拖拉机给修理好了，自己还没用，先给他用了。这第二件事也解决了。百大叔也不犯愁了。笑呵呵地对王三喜说：“你送小状元住院，又给借钱，你是小状元的救命恩人呐，这又帮衬俺犁地筑埂的，真是叫你费心了。俺得怎么感谢你呢!”王三喜说：“不用谢，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咱们不是近邻吗?再说，俺还是你的队长呢!现在虽然分田到户了，有困难的，俺该帮忙的还得帮。你说，不是吗?百大叔!”百大叔仍然笑呵呵地说：“是，怎么不是。俺是说这接二连三的事都是你给帮的忙，俺心里过意不去。”

王三喜开着手扶拖拉机一道又一道地筑起山芋埂子，百大叔一步不离地紧跟在手扶拖拉机后面看稀罕。一边看着一边跟王三喜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家常。不一会儿，他这块田的山芋埂子就筑完了。

王三喜把手扶拖拉机停在田头上，指着田头没有犁透的地方，说：“百大叔，这田头没有犁透的地方，你再用铁锹挖一挖，培一培就整齐了。”

百大叔说：“这算不了什么，吃煎饼还得撒点煎饼屑呢!俺一会儿就用铁锹挖一挖培一培就行了。”

王三喜说：“你慢慢整吧，不要累着，俺走了。”说完就发动起手扶拖拉机开走了。

王三喜开着手扶拖拉机，本想着要把自己承包田的山芋埂子筑起来。刚走到半路上，遇到王奶奶肩上扛着一把铁锹下田来。王三喜不解地问：“王奶奶，你老怎么也下田来了?”

王奶奶停住脚，说：“你王大爹病了。俺下田撒撒肥，给有田说过了。想借他家的大黄牛把山芋埂子筑起来。有田说，给贾老五筑完就过来给俺筑。”

王三喜说：“有田正在老五叔田里筑着呐，干一会儿老黄牛还要歇歇脚，要等半天才能给你筑呢!俺刚给百大叔家干完。本想到俺田里去的。听你这么一说，俺自己田的就不去了。先给你家田里筑吧!”

王奶奶一听王三喜说要开拖拉机给他家田里筑山芋埂子，乐得满脸放光笑成了一朵老菊花，笑嘻嘻地说：“那怎么好呢!那就累你了，有情后补吧!”

王三喜来到王奶奶的田头，停下手扶拖拉机，从王奶奶手里抢过铁锹，说：“你老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干这些活吗?还是俺来干吧!”

王三喜边说边挥舞着铁锹干了起来。一个肥堆只几锹就撒完了，又奔向另一个肥堆。一个个肥堆全部撒完了。累得满头大汗，才停下歇一歇擦了把汗。王奶奶说：“看把你累的，你干的太急了。快坐下歇一歇再干。”

王三喜说：“多少年来，俺都是指挥别人干，自己干得少，现在乍干起来，真有点累。不过不要紧，慢慢地就习惯了。”王奶奶说：“你这个当队长的，替俺这老太婆干活，还学会开手扶拖拉机。真够难为你的了。”王三喜说：“什么活都是人学的，没有生下来就会的。别人能学会，俺也能学会。难不着俺。”

王三喜坐在田头上歇了一会儿，站起来拍了一下屁股上的土，走到手扶拖拉机跟前，拎起摇肥，把手扶拖拉机发动起来，沿着王奶奶承包田的一边插下犁犁了起来。王奶奶看着这拖拉机一来一往的两趟，犁过去再犁过来，一条又直又高的山芋埂子就筑起来，真是太快了。她在心里说：“要是叫大黄牛干，连半趟还走不完呢!这拖拉机还真是好东西呢!”

王三喜说：“还有比这更好的机器呢，不但能耕田，能播种，还能收割，一边割一边打，割完打完，粮食入仓。”王奶奶好奇地问：“哪叫什么机器呀?”
“那叫联合收割机，力量可大了。”王三喜说。“俺这辈子算是看不到了。”王奶奶把使用联合收割机看得很遥远，很渺茫，自己又这么大年纪了，心里想着肯定是看不到了。才这样说。

“用不了多久，咱这山外平原就能用上了。到时候俺开着拖拉机带着您老人家去看。看看那联合收割机到底是什么样子。”王三喜充满信心的说。

“俺看了机器耕地，看了机器下种，再看了机器割庄稼。就是死了，也算是没白活一辈子。”王奶奶听王三喜这么一说，就跟眼前的事样，高兴得合不拢嘴，边笑着边说。
“王奶奶，看你的身子骨硬朗着呢!您老好好地过，好日子还在后头哩!”王三喜答话说。“托你的吉言，俺想活到100岁，非过上几年好日子不可。”王奶奶越说越高兴。

有王奶奶跟着说话聊家常，不觉得时间长，一会儿就把王奶奶的田犁完了，山芋埂子也筑起来了。王三喜把手扶拖机开到田头停下来，清理一下犁铧上粘着的泥土。对王奶奶说：“等王大爹病好了，来田里整整就行了。不急的，栽山芋还得一段时间呢!”说完开动手扶拖拉机走了。

王三喜走了之后，王奶奶扛着铁锹在田里转悠着，从田的这头转到田的那头，看看这道山芋埂子，又看看那道山芋埂子，看看哪一道都满意。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种田的情景，那时候连大黄牛都养不起，种田犁田全部靠人拉犁，要四五个人才能拉动一张犁，下犁稍微深一点就拉不动了。拉一天犁下来，腰酸背痛不说，每个人肩上都磨出血来。山芋埂子要用铁锹一锹一锹地培起来。一道山芋埂子要培上半天才能培好。现在可好了，拖拉机开起来，‘突突突’地叫着就开到头了。田犁透了，山芋埂子也筑起来了。用不了半袋旱烟的工夫。真喜死人了。

王奶奶越想心里越欢喜。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自编的小调：
人人都说拖拉机好，
拖拉机耕田快如跑；
老身今年八十六，
亲眼看见是头一遭。
人人都说拖拉机好，
拖拉机的好处说不了，
耕种割打全都会，
俺庄户人的好日子来到了。

哼完了小调，王奶奶扛着铁锹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猛想起自己的田犁好了，山芋埂子也筑起来了。应该给甄有田说一声。人家还答应给贾老五干完给俺干的呢!现在不需要了。

想到这里王奶奶扛着铁锹向着贾老五的田头走去。

王奶奶来到贾老五的田头上，贾老五领墒甄有田扶犁正巧也到了田头上。甄有田停下犁对王奶奶说：“这边马上就筑完了，筑完了就过去给你筑。甄有田以为王奶奶等急了，接着又说：“大黄牛刚复膘，不敢甚用它，用一会儿就让它歇一歇，所以慢了点。”

王奶奶笑笑说：“俺不是嫌你干得慢了，俺也不心急。俺是来看看你，给你说一声，俺的田由王三喜给犁完了，山芋埂子也筑起来了。不要你再去了。”
王三喜说：“犁完了就行了，俺也就放心了。你老快回家吧，王老爹还等着你伺侯他呢!”王奶奶说：“那俺就先回去啦，您爷儿俩慢慢地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