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初长成（一）：陈佳利

从小到大你都是个最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孩子。

我清楚的记得，你刚出生的那一刻，我迫不及待地让二姐把你抱给我看看这个在我肚子里住了十个月，每天都要幻想期待过一遍的你的小模样，活脱脱克隆了我小时候的面相，塌鼻子，单眼皮，小眼睛，毛茸茸得黑红皮肤，与我的期待值相差甚远。

我伤心地问二姐：”怎么长的比我还丑呢？最起码我的皮肤是白的，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嘛！

二姐安慰我”小孩刚出生都是一样的，长着长着就变了。

你就躺在我身边四周都有围栏的婴儿专用小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睡得很香，时不时地笑，无知无畏，像天使一样的纯粹。我很好奇，刚出生的婴儿也有感官意识吗？怎么睡着了还能笑？
二姐告诉我，是笑婆引笑的，大人的眼睛有火，不能老盯着她看的。

可我总是趁二姐不在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掀开遮在你小床上的红沙巾的一角，贪婪地盯着你看，小眼睛，小鼻子，小胳膊，小腿，像鸡爪，鸭掌一样的小手小脚，看笑婆引你笑的可爱样子，看你变成双眼皮了吗？甚至还巴望着你的皮肤也能变白点。

医生说”孩子哭闹是说明她饿了，需要喂奶，可你从生下来那一刻，被医生倒拎着小脚，又是弹脚心又是狠狠地拍打小屁屁，在医生都吓出冷汗的情况下，才不情不愿地哇一声，向这个世界宣布你的到来，然后就一直无声无息地睡，更别说哭闹了。同屋住的那两个婴儿像歌咏比赛似的，此起彼伏，一阵接一阵地嚎，好像再大的动静都与你无关，在自己的安乐窝里，睡的是那样舒坦香甜。

一天又一夜。终于在又一个明晃晃的白天你醒了，还是没有哭，咪着小眼自顾自的把很小的手塞在嘴巴里滋滋吸的起劲。二姐一把把你抱起来塞到我怀里说”你有福喽！看着这孩子多省事，不哭不闹的，饿了只知道吸手，还是个左撇子，将来还是个巧手哦。

一个星期出院后，你已经从单眼皮渐变成在睁眼抬眉的时候，能大致看到一只眼双眼皮的轮廓了，这是我由衷的高兴。吃饱喝足之后的你精神气特足，又黑又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这个新奇的世界，可是二姐说”没满月的孩子眼睛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

事实真如二姐说的那样，而且我也不得不佩服，二姐养育过三个孩子的真知灼见。你是个省事的不能再省事的孩子，困了就睡，饿了，也不哭不闹，给吃就吃，不给吃就把左手大拇指塞在小小的嘴里，自顾自蠕吸，那副贪婪的样子，好像奶水已经源源不断灌溉到喉咙了。吃饱喝足之后是你最惬意的时光。蹬蹬还伸不直的小腿，小手晃啊晃，抓不到任何攀附物，然后就抓到自己脸上，嫩嫩的脸上顿时出现几道红线线。

我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请教二姐，二姐说，婴儿指甲软嫩，不能用剪刀剪，要用牙齿给咬掉。二姐边给我做示范边告诉我，小孩子怎么带怎么长，不要太娇惯，权当养只小猫小狗，粗粗拉拉才泼实。所以你的体质特别好，一到十个月从来没有任何感冒发热的。

第一次去医院看病是十个月以后。因为吃了不新鲜的香蕉拉肚子，真是病来如山倒啊！一个多星期的打针挂水，看着刚刚能走几步的你，已经连站一下都支撑不住，焉巴巴的小脸，我很心疼，也很自责，哪想给你吃那个倒霉的香蕉的。恨不得能够替换过来，情愿生病的那个人是我。

想起三个月的时候，第一次带你去打预防针，满屋的孩子哭声震天，那种环境下，就是不打针，胆小的也要吓哭。看着你一副无知无惧，观花赏景的样子，任凭我脱下你的衣服，露出你粉粉嫩嫩的小胳膊，黑溜溜的眼睛竟然还随着医生拿起的针管，一点点扎进皮肤里，带着天使的笑容，好奇的眼神，一点疼的反应都没有。医生在拔出针管的同时看了一眼说”这孩子，真奇怪，我给孩子打针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不哭不闹得，还很有特性的哦。当即我就在你屁股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脸上的表情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我的心猛地沉了下来，感觉眼前的光明世界一下子进入了黑暗社会。心想”嗨了，这孩子不是憨子就是傻子，连最起码的疼也不知道了。

一岁两个月的一天傍晚是24号，你突然就能走路了，我很高兴，同时从十个月的时候嘴里总是”大，大，大”个不停，也能清晰地说完整的话了。

1998年金秋，你一岁三个月。带你回姥姥家。看着那满地金黄沉甸甸的稻穗，在田地里手持镰刀忙着收割稻子的人们，我似有意又无意地教你”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过了几天，在回家的路上，你竟然自言自语一字不差背了出来，我太惊讶了，回想那天一时兴起总共教了你有五六遍吧，不憨不傻，还很聪明唉！

那一年是我们娘俩度过的时间最快，最快乐，最温暖的冬天。屋外是呼呼么寒风，飘飞的大雪，屋内是暖洋洋的一大一小，一说一学，”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