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 恒 的 巾 帼 风 华——《庄静文集》后记

当人性恢复了良知,历史才随之恢复记忆。

在辛亥革命行将一百周年、在因两党斗争而导致国土分裂六十一年后的今天,生活在中国大陆的平民百姓终于可以冷静而公平地谈论海峡那一边的同胞乡亲了。

庄静进入我的视野。

严格说来,那个民国女子的模糊身影不是今天、少说也是在十五年前我陪同程荣华先生去运河南岸的那个小村庄访问一个“胡风分子”时,就已经与大运河的潋滟明波融汇成了一团不解之谜。那个“胡风分子”叫庄涌。是诗人,是个理想主义者,在中日徐州会战的枪炮轰鸣中,他喊出了抗日救亡的诗声。这庄涌,就是庄静的幼弟。姐姐为了坚持她的忠诚,涉过海峡;弟弟则相信理想,留下来迎接太阳。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姐姐都得不到弟弟的音问;弟弟却是幸福的,二、三十年的铁窗生涯让他沉醉于疯癫之境,因失去记忆而失去痛觉、复失去思念!

与庄涌生命前期抒情诗、讽刺诗以及他生命后期黑色幽默的人生臆想不同,庄静的人生是一篇只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大赋。

与庄涌因追求光明而飞蛾投火不同,庄静的人生因肩负着国家的、民族的、人道的使命而能赴汤蹈火、一以贯之。

将庄静、庄涌姐弟的人生轨迹作一对比,你心如明镜,你无言诉求。命运真是不能以“后果”来修定“前因”的!

弟弟因热情而燃烧,燃烧的必然是自焚其身。

姐姐因信仰而磨砺,磨砺的极致是九死不悔。

庄静一生事迹,见庄大奎先生《庄静女士事略》。《事略》虽“略”,而庄静音容在焉,品德在焉,风范在焉;望文兴叹,抚今追昔,读者亦不能不心生山高水长之思。斯人已逝,功业长存,则又是无可怀疑的。

庄静几乎是中华民国的同龄人。她的幸与不幸,也都紧紧维系于她与民国命运的休戚与共。是中华民国的文化启蒙让她成为一个相信自由、民主,信奉三民主义,渴求妇女解放,怀抱仁慈博爱的新女性。当然,她过早的政治成熟、坚定的政治选择、不悔的政治操守,也让她与生活于共和国环境里的父老乡亲因疏离而隔膜。

好在亲情斩不断,而蒙昧主义又走不远,所以庄静的历史定位必将在中国大陆、尤其她的故乡邳州或徐州获得一个公道。

最让我感动的是,一个弱女子,总能在民族危难关头肩负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任:

──1932年,“一•二八”事变,日军进攻上海。庄静曾发动组织“北平妇女救国同盟会救护队”,率队南下淞沪战区,救护伤患官兵。

──1933年,日军进攻长城古北口,二十九军奋起抗战。北平各界组织“北平人民自卫指导委员会”, 庄静又出任救济慰劳组主任,亲率救护队开赴前方救护伤患战士。

──1938年,中原抗战,庄静奉战时儿童保育会理事长蒋宋美龄之命,偕唐国桢、谭春荣等,于河南信阳一带抢救战区难童一千余人,分别送往广西及四川。入川途中,庄静与难童所乘之卡车翻覆,致其腰部受伤,但所幸全部儿童无一伤亡。

苟利家国忘生死,常怀黎庶抱精诚。这种大仁、大爱与大勇,早已融入了中华民族抗日斗争的历史年轮。没有人敢于否定,也没有人能够否定。仅此,有良知的华夏儿女就应该年年岁岁向庄静这样的前人献上一束芬芳的鲜花。

庄静应该无愧人生,因为她的人生是完整的。怀抱一种信仰,经营一番事业,认定一条道路,追求一种幸福;有曲折没有间断,有低潮没有背叛,以自我的色彩展现自我的价值,这是十分难得的。人成就大事,须有“定力”。庄静在无意间为随风偃伏的芸芸众生提供了一种无悔的参照。

在生命的终点,庄静因为不能魂归故里也许有着些许的遗憾。我想,即使有遗憾,她也能笑慰平生。她是达人,她是智者,阿里青山埋忠骨,日月碧水慰剑魂,又何憾焉!又何畏焉!

感谢程荣华先生在逾越了古稀之年后、仍斟字酌句地编辑了这部《庄静文集》。《文集》让历史再现,《文集》亦让文集的作者复活。而今,借了这本“文集”,读者得以走进中华民国的历史清空,并走进庄静的精神世界。

愿迟到的理解架起一座便桥,我们翘首以待,庄静踏云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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