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煤油炉

  一件事物的流行,绝非偶然,如同它逐渐式微,乃至消失一样,其中的奥秘,并非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清楚,勉强说,这就是生活。

  煤油炉便是一例。

  上世纪七十年代,煤油炉似乎突然间亮相乡村,不知是煤油炉的火焰点燃了农人对“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生活的向往,还是在这种美好的氛围之中,燃起了煤油炉。那时,我们家就有一只,那只煤油炉跟我所曾见过的有所不同,是父亲托人私制的,本色,大约是便宜,外壳没有刷漆,不美观。

  我最早见过的煤油炉,是在一个知青点,村里就一个知青,住在我们队牛屋院的一个单间里,冬天,去牛屋院玩时,常从他门前经过,每每能看到坐在屋角的绿色的煤油炉,那时,我尚不知道其为何物。一次,他主动招呼我们去他的屋子里玩耍,我便好奇问他,这是什么?从此,我知道那玩意的名字——煤油炉,可烧水煮饭。

  说来,最初使用煤油炉,有点悲剧的色彩,那时,生产队大面积种植棉花,棉花招虫子,于是,不得不打农药,结果发生了集体农药中毒,在中毒者的名单里,有我母亲的名字。母亲她们住在医院的一间大房子里,打点滴,观察病情,生产队就买了只煤油炉,烧水做饭方便,我去看望母亲时,母亲已痊愈,她煮面给我吃,教我如何开关,如何点燃,她示范着,往上拧时,火捻子挺出,往下拧时,火捻子缩回。那顿面条,是我亲自操作煤油炉的结果,当时觉得很得意,很有成就感,而今想来,历历在目,恍然如昨。

  有些事就是这样,不能干时想干,能干时又不愿干了。那只土里土气的煤油炉落户我们家时,我却又开始厌烦煤油炉了。

  晚上放学回家,我要点火做饭,所谓的做饭,就是烧稀饭,俗称烧汤,家中有米时,在钢精锅里放少量的大米,没米就用小麦仁,母亲在石碓里舂的,过去,不是好东西,现在,小麦仁比大米金贵,这真应了那句老话,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开锅后,在舀子里把玉米面加水调匀调稀,慢慢地添加在锅里,别有疙疙瘩瘩,之后,不住用勺子搅拌,怕的是大米或小麦仁粘锅,若粘锅了,汤就有一股子焦糊的苦味,我就会受责备。

  小孩子玩心重,哪有那个耐性,人在曹营心在汉,坐在煤油炉边,心早被外边嘻哈声吸去了,锅盖子常被顶掉,汤水溢出来,滴在煤油炉的火焰上,吱吱地响,发出一股臭鸡蛋的气味,此时,心方才回来。那段时日,我最怕放学,最怕看到煤油炉,见到它就有种抬脚的冲动,又不敢往它身上落。

  前些年回老家,看到狗食盆子有点眼熟,此时,父亲已满头银发了,不过,身体很硬朗,正给往狗食盆里加食,抬头见我眼盯着盆,说道,还认识它吗?煤油炉的底座。一时之间,有关煤油炉点点滴滴的过往,重又兜上心头,亲切得让人伤感,淡淡的,非关病酒,不是悲秋。生活,有时就是这样,东边日出西边雨,杂陈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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