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虹

    我不由地一惊,听说村东的小木桥坍塌了。

  我从未曾想过它会坍塌,时常还在梦里见到它,还有杨老师。

  我决定去验证一下,小河的水清澄澄的,依旧潺缓地流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小桥确也真的坍塌了,两根横卧着的木棒,因岁月风雨的侵蚀而枯断了,像老人枯瘦嶙峋的手臂,半搭在水里,一任水流涤荡,坍入水中的杂草木片早已无影无踪了,只剩下黄黄的一堆泥土,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下,似是掩埋老桥的坟丘。岸边的荒草已经枯黄了,随着河风向一边倾斜着,似乎是在倾听着什么?又仿佛是在为老桥致哀。木叶随风款款而下,落到水面击起团团涟漪,随水而去,悄无声息,如我心底绵绵的思绪。

  老木桥是坍塌了,可我总觉得它依旧健在,就像当年听说杨老师病逝一样,但是杨老师真的离开了我们,永远地,如同水面托走的秋叶,不会再复回了。

  杨老师是我初中时的班主任,代化学的。他眼睛近视,平时却不喜欢戴眼镜,除非上课。不戴眼镜时,总是眯着双眼,头不自觉地向前探着,一路走来,似在寻觅失物。他讲课有个特点,那就是喜欢打比方,那些比方浅俗土气,同学们暗地里送他个雅号“老土”。

  他对此似乎早有耳闻,却装聋作哑。上课,他总是提前两分钟在教室外等着,上课铃一响,他便踏着铃的余音步入教室。这时,无论是谁迟到了,对不起,拿着课本到教室后面站着听吧;课堂上,他提的问题,他认为你完全可以回答上来,你若回答不出,亦或吞吞吐吐,对不住,同样要到教室后面站着听。因此,每当上他的课,同学们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而且还常常提心吊胆,因而同学们便对他有了某种畏惧感,不过,经过一段小插曲之后,同学们对他的“畏”中又增了“敬”字。

  有一段时间,他大概有事,学校临时安排一位代课老师,据说那位老师的学历是全校最高的。同学们都很欣喜,抱着崇敬的心情听他的课,记得那时讲原子核及核外电子排列。那位老师讲了几个课时,我们也没有听出个名堂来。真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深。看来蓄谋炒杨老师鱿鱼的愿望要落空了,原来文凭与水平是不能画等号的。

  杨老师回来了,他没用十分钟,我们就豁然开朗了。

  而今想来,记忆犹新。杨老师用的杀手锏,就是他那老土的比方。他把教室比作原子核,把同学比作核外电子,他说课间活动时,有的同学喜欢静,有的同学喜欢动,喜欢静的呢,就在教室门前活动;而喜欢动的,则跑到距教室远的或更远的地方玩;如果把教室比作原子核,那么在教室门前的同学就是核外电子的第一层,依此类推……

  原来我们小瞧了杨老师的“老土”。他讲课同他的人一样,朴实无华,深入浅出,就好像村东小河上的那座小木桥,简单、经济、实用,而杨老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座桥呢?

  呆呆地望着坍桥,良久,良久,我莫名地想到杨老师,抬眼望去,如眉的远山似乎在缓缓地低着头,廖阔的秋野,一树清瘦如人,好像正向我走来,那是杨老师吗?立在河边,往事如流,我似乎感到坍塌的小木桥又复原了,桥上飞奔着年少的我和同学们,似乎还看到了杨老师正扶栏远眺,眯起他那双近视的眼睛,衣诀飘荡……

  现实的情况是老木桥确实坍塌了,和杨老师一样,再也不能发挥作用了,然而,在我的心里,小木桥和杨老师永远屹立着,如天边绚烂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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