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州研究“金学”的几位大咖(李修运)

  第一次阅读《金瓶梅》是在1980年代中期复读政协补习班的时候。那时的农村户口与“硬壳本”天壤之别。贯中同学神秘耳语:他有香港版《金》。我们俩在被窝里偷读一宿不再读,试想,背着煎饼卷来补习,渴望一跃龙门,看闲书就等同于犯罪了;自然是囫囵吞枣也自然有猎奇的心态了。

  进入常州的一所学校,最先听到了“兰陵”二字时,心里一惊:这个兰陵与山东苍山的兰陵镇是怎么个关系?于是抽几个礼拜天探访,终露端倪。兰陵县,是今江苏省常州市在东晋、南北朝时存在的一个建制,性质属于侨置县, 仅为建制而非政区。西晋末年,兰陵县经永嘉之乱后沦陷,东晋大兴元年,兰陵县族人南迁聚居地武进县境侨置兰陵县,隶兰陵郡。南朝梁天监元年,梁武帝萧衍将武进县更名为兰陵县,变为实土。后为区分,也曾改名南兰陵县。南朝梁废,武进县改为兰陵县后始有领域,其治所在今常州市新北区孟河镇万绥村。我探访了一回万绥村,只见白墙黛瓦,绿树蓊郁,池塘白鹅清波,一派俨然。问询兰陵笑笑生,一老者言:是屠隆。屠隆字长卿,浙江鄞县人,明代文学家、戏曲家。屠隆万历五年中进士,曾任礼部主事、郎中等官职,后罢官回乡。屠隆是个怪才,博学、精通曲艺,不但写戏编戏,还演戏。屠隆的祖籍是武进,屠家最先是从常州迁徙至现在的宁波,常州即“兰陵”。并且,屠隆号“笑笑先生”,与“兰陵笑笑生”相近,屠隆有实力写出这样的作品。我的探访就这样搁下了,因为是学生,没有研究的资本。回到家乡邳州工作,对《金》耳濡目染了许多,现在回首:原来邳州才是“金学”研究之重镇,有几位大咖不得不提,他们是张远芬、张清吉、冯子礼、徐景洲等先生。

张远芬先生原是运河师范教师,后任徐州教育学院院长。他的“贾三近”之说称誉学术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收获,是考出了“明贤里”也是指兰陵。在《金》欣欣子序的末尾,有这样一句话:“欣欣子书于明贤里之轩。”关于欣欣子,各家学者都认为他就是笑笑生,这一点好像已成定论。“明贤里”是指什么地方,张远芬在《南史》中查出齐废帝东昏侯萧宝卷,原名叫“明贤”,而东昏侯是萧望之的后代,原籍就是兰陵,所以兰陵(南兰陵是侨置)就是萧明贤的故里,简言之,明贤里也。这样“欣欣子书于明贤里之轩”这句话就可以翻译成“笑笑生书于兰陵之轩”。在《南史.齐废帝东昏侯本纪》中,不但可以找出《金瓶梅》作者的籍贯,而且还可以找出西门庆和潘金莲这些人名的来源。这就说明,张远芬的这个考证是可信的。此外,张远芬还从《金》中找出八百个词语,并两次到峄县、兰陵一带作了方言调查。其结论是《金瓶梅》中的方言,凡外地人看不懂的,几乎都是峄县、兰陵一带所独有的词汇;其余的部分虽然外地人也懂,但调查证明,它们也都是峄县(做过兰陵郡城)、兰陵一带人民的日常用语;在《金瓶梅》中,峄县、兰陵的方言不是偶尔点缀,而是从头至尾遍布全书,并且运用得极为准确自然;无论是人物对话,还是作者自述,在表达方法、句子结构、口吻语气等方面,也都符合峄县、兰陵人民的语言风格。特别是俚俗切语(俗称瞎子语),对于证明《金瓶梅》作者的籍贯来说更是千古难移的铁证。结论只有一句话,《金瓶梅》只有兰陵人才写得出来。进一步说,他又是兰陵的哪一个人呢?是否是兰陵萧氏后人“笑萧生”或“萧笑生”的谐音呢?还是其他什么人?随着历史的发展,人们的认识也更加深入,考古的发掘也逐渐靠近历史的真实。据最新的考据资料,山东省枣庄市文物管理站在1980年从峄县(即兰陵)地下挖掘出了《贾三近墓志铭》,根据墓志铭上所写的经历分析、考证,认为贾三近就是兰陵笑笑生。枣庄市史志办公室崔玉铎先生1990年在《枣庄日报》上撰文说:“枣庄市史志办在收集史料时,在一老百姓家中发现了一块石碑,经考证石碑为贾三近所写。碑文笔迹与日本现藏《金瓶梅》刻本的笔迹完全一致,从而肯定了兰陵笑笑生就是贾三近。”

     同为邳州人的张清吉先生有新发现。张清吉先生在九十年代山东诸城的《金瓶梅》学术研讨会上,提出《金瓶梅》作者当为明代诸城名士丁惟宁,消息传出立即引起热烈讨论。丁惟宁究竟是谁?这个结论到底从何得出? 研讨会上的“明星”张清吉,是诸城市档案馆的一名编研人员,1995年才从江苏邳州举家迁到诸城。 10年前,他受到美国学者马泰来“如果能在诸城找到邱氏宗谱,就能确认兰陵笑笑生身份”观点的启发,立志揭开这位旷世奇书作者的身世之谜。10年后,这位民间研究者让专家们大吃一惊,而他的研究却是从前人很少注意的抄本发源地开始的。 真是另辟蹊径。张清吉先生原来也是运河师范的教师。运河师范可谓人才济济。

  德高望重的运河师范冯子礼先生研究的是比较文学,观点颇新颖。其专著《金瓶梅与红楼梦人物比较》是将《金瓶梅》与《红楼梦》两部古典名著进行系统比较研究的第一部专著,填补了学术上的一项空白。红学专著有《从美的角度审视大观园文化》。他在《三国演义》的应用研究方面独树一帜,《三国演义启示录》与《三国演义与企业领导谋略》二书产生广泛影响。冯先生的书我没有买到,晚辈不敢妄评。

活跃文坛的徐景洲先生不去考证作者是谁,也不穿凿附会拘泥于书中的个别香艳情节,他注重对世态、世情、大千世界的七情六欲进行高屋建瓴或贴近世俗地进行赏析。他的《细品金瓶梅》系列逐步出版,对于漫长的《金瓶梅》探索之旅,《读破金瓶梅》只是破题之作,接着还有《细品金瓶梅》、《探幽金瓶梅》、《妙品金瓶梅》等。徐先生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文学圣殿朝拜,艺术迷宫探险,因为痴迷与《金瓶梅》的文字之美,才有了探索《金瓶梅》文字奥秘的浓烈兴趣。在他看来,对文学作品文本的鉴赏与研究,永远是第一位的。如果一部作品不是“美的文本”,它也就没有了文学的价值。同样,如果对一部作品不从“美的文本”角度作充分研究,其他研究都是“皮之不附,毛之焉存”的附着物。而着眼于“美的文本”的小说评点,正是中国古典小说得以广泛传播的利器,如金圣叹的评赏,独家眼光,石破天惊,趣味横生。立足于小说文本,梳理生花妙笔,品味魅力佳文,展示“文字之美”,引发读者阅读原著的浓厚兴趣,是徐先生矢志不移的追求目标。钟嵘在《诗品》中说:“玉壶买春,赏雨茆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阴,上有飞瀑。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这种雅致,就是徐景洲先生矢志不移的追求。

“身在山中不见山,山前行客未能闲。何人水墨秋毫外,十里湖西尺寸间。”读者诸君在近看的同时,最好将以上诸位先生的大作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去考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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