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身后的叶子

初中的体育课,我拍着篮球,地上的影子拉长变短,拉长再变短,影子吻上球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出了神,好像能看到球在形变的一瞬间的不舍,周而复始,我喊l,我说,我在长短的光影中看到了生命,她想了一下告诉我,那只是影子而已,现在想来也是。

 

高中放学的秋天,我最喜欢在秋天的时候等车,其实在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喜欢,喜欢同学们在肥大的校服里穿一件半领的毛衣,瘦瘦的小小的躲在被风吹得鼓起来校服里面,我常常好奇,脱下稚嫩洗白的校服的我们会有什么样妩媚丰富的灵魂,是不是和那些鼓着风的校服一样可以听到哗啦哗啦的欢笑声。

等车的时候我喜欢看路灯,或许因为近视了,路灯看起来都很像一个个的灯笼,点缀在树里面,蓝旗街光华门的树总是很茂密,夜晚也总是很昏暗,被氤上颜色的树总是看起来很困,好像随时,城市和时间都会忽然间睡过去。

 

某天从宿舍出来的时候,我提着电脑,鼓风的衣服被吹得很大,那些风,顺着指尖,发梢,眉间,就这么荡着月色忽的围绕过来,像极了高中,但是不知道现在的我还能不能听到那些穿梭的快乐。

学生三三两两,都从食堂,宿舍,自习室回来了,又出去了,月光下的每个人好像一个旅人,我们不知道每个人发生过什么,不知道他们此刻的快乐,我们装着自己的一本书,默默地生活着,学习着,忽略着,却也继续着,他们成为自己想象的样子了吗?

我跟m说,你变成你想成为的样子了吗?她沉默了一下,对我说,你应该这么问,我变成我讨厌的样子了吗?m说,问这个重要么?想来也是,这重要么?后来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月色朗朗,时间会告诉我们到底什么重要。

 

我一直对海有种原始的向往,f说,你的梦想太费钱了,想要美美住在海边真的非富即贵啊!第一次看见海是去普陀,天色已经晚了,我们要坐船,看不见海的颜色,只能听见哗哗的海浪冲撞着船体,摇摇晃晃。船行一半,我妈就喊我去夹板,我就这么一下子爱上夜海!我们站在船头,风非常猛烈,像一种眩晕一下子扑面而来,招架不住的热烈,我和妈妈头发都乱的像鬼,她拉着我要进舱,我却激动地心要飞起来,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海上的人能够有那么大的胸怀,在一片的黑暗中,远处的灯光更像是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远远能飘来的一点城市的声音更像是谁的呓语,我们只能顺着风掉进海里,或者说是掉进自己的心里。你觉得你把生命都交给了船,或者交给了心。

 

有一个很美的说法,说你看到一片叶子掉落,如果你试图去抓它,你永远也捉不到,所以你只能张开手等着叶子掉下来,砸中你,这便是你和叶子的缘分。这句话大概是季羡林说的,他还说,每到秋天,我们走在叶子路上,我们常常感叹叶子掉下来的美态,叶子掉落在我们的身后,有没有人想过那些落在地上的叶子的后来的命运,就像我们错过的曾经,没有抓住的爱人,后来呢?如果我们捡起来那片叶子,做成书签,是不是叶子变就不是叶子了,是不是就会远离那些被践踏被清扫的命运呢?我们没有拾起那片叶是不是缘分还不够呢?

 

从高中开始喜欢宗教哲学,总是借一些似懂非懂的书来看,看完也很过瘾,其实我也看不懂,可是对宗教总有一种善男信女的似信非信,我跟m说,人总得信点什么,就算不归于任何一个教派,人有的信才会有的敬畏,才会静心!m回我说,我信自己啊!信任何东西都不及信自己来的实际。想来这也没错吧,西哲说,上帝救自救的人,想来也是一种信自己吧。

可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我不明白我和m的区别在哪里,但看起来我们似乎都过得不错。

哲学里,生命科学大约是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学科了,因为我总也弄不明白,虽然f总说不弄明白也不会死,可是我还是苦巴巴去看各种哲学书。或许有一天你们能看到你们破口大骂的我的哲学,可是哲学的魅力或许就在这里,“每人半本心理学”,其实每人都有自己的生命哲学,看起来格格不入,但是大家也都过得很好。

 

想来生命的轨迹真的很玄妙,我们从不知道我们的生活会怎么样,可是常常我们在做一件改变生活的事情的时候会觉得莫名的不妥,为什么呢?I don’t know

每个人都好像是高山上一地清澈的冰露,我们不知道未来是会蒸发,会灌溉农田还是流进大江大河,可是大家都拼了命的往山下滚落,流进大河里,顺着瀑布,顺着已经形成的河床流淌,于是无法预计的生命便有迹可循,当有一天,我们遇到岔道,有的水呼啸着忽略过,朝着大海的方向奔走,也有的水默默地停下拐弯流到岔路,流到岔路的水最后怎么样了呢?是流进死水,是流进其他的湖流还是最后也流进大海呢?没有人知道,就像那些身后的叶子,分开了,或许就再也不会见到,但是大家都冲着自己的未来而去了,一个小小的岔口,今后或许就是相隔万里甚至地球的两头。我们的命运是不是也就是在岔口里奔向了完全不同的世界呢?与水滴不同的是,面对岔口我们可以选择,甚至可以后悔,可是在没有到生命尽头的时候,谁知道谁的选择是对是错?z说,无论你选择什么,无论你选择的是不是你喜欢的路,都要走下去,走下去当前的路才是最实际的,遥不可及的梦境是一个不能确定的未知。我想这句话是对的,可是我是多么恨那个“遥不可及”!c说“跟随自己的心,但是更要用大脑去运营它。”我真是爱死了这句话,没有运营的梦才是遥不可及的,没有运营的当下更是遥不可及的梦!

 

一百年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又回到原来的寂静的模样,我们就变成了被时代遗忘的身后的叶子,幸运的是可以预言大家都会过的很好,即使是遗憾也会被时光氤氲成模糊的美丽的样子。那些我在意的事情,那些我明白的道理,那些我或许奋斗或许荒废的岁月都会在这个晴天百日的照射下蒸发,变成我们自己的秘密和轨迹。

如果那个时候你再问我,什么是一片叶子的缘分,或许我会说,缘分只是“努力过”的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如果遇到那片你抓不到的叶子,即使落在地下,你喜欢,依旧可以从地上捡起来,这并不是强求了缘分,因为没有规定落在地上才是该有的命运。只是无论抓不抓到,都要明白,再美丽的叶子都会有比人还短暂的生命,我们能拥有的缘分也只是缘浅的过往,而那些能够永存在心间的东西,或许就是在捡起它的时候的,思量,转身,慌忙,低首,惋惜和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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