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峪：长篇小说连载（作者：刘善明）

第二章

各家吃罢了饺子，大人们都把孩子们放了出来。有的大人还带着孩子们在自家的门口整雪人玩。雪人身上有的还用黑墨写上省里县里走资派的名字，再打上一个叉。顽皮的孩子在雪地里打着雪仗，拳头大的雪球也不时地击打在雪人走资派的身上。逗得孩子们阵阵的喜笑声。

通往大队部的一条大路上，有一群人在不停地扫着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是村里的群专小组把全村的牛鬼蛇神、神汉巫婆都召集起来劳动改造。有的年龄大了或生病了不能来的叫子女来顶替干。前面扫得比较快的那几个壮年人，就是替他们的父母干的。孩子们看他们一路扫过来了，都围拢过去看热闹。不知是哪个孩子说声打，孩子们手里的雪球像雨点一样抛向那支扫雪的队伍。雪球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开了花。他们只顾扫雪，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也没有一个人说什么。孩子们玩够了，说一声撤，一个跟着一个都跑走了。

梨花没有跑，梨花也没有抛雪球，因为梨花的爷爷也在队伍里扫雪。梨花的爷爷什么都不是，只是因为梨花的大伯在临解放的那一年被抓到台湾。梨花的大伯叫于广金，常在外面做个小生意。是在回家的路上被抓走的。梨花的大伯去了台湾，梨花的爷爷就有海外关系。一遇上什么运动，群专小组都要在梨花爷爷的名字后面划一个勾，拉出来与村子里牛鬼蛇神站在一条线上，接受群众的批斗。不管什么样的义务劳动也有他一份。梨花想替爷爷扫，爷爷说，你还小，扫不动。爷爷能扫，爷爷不累。爷爷不让梨花扫，梨花就跟着扫雪的队伍走。爷爷扫到哪里梨花就跟到哪里。直到一条路扫光了，梨花才领着爷爷一起回了家。

在学校里，同学们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地议论着，说梨花跟有海外关系的爷爷划不清界限，不向牛鬼蛇神抛雪球，不跟同学们一起撤退，无组织，无纪律。梨花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走廊里没有人跟她玩。

放学回到家里，梨花哭着，像是受了很大委曲似的。问爹什么是海外关系?于广财愣了一下，不知道小小年纪的梨花问这个干什么。就说，小孩子家问这个干什么？梨花说，同学们都说爷爷有海外关系，还说我不跟爷爷划清界限，都不跟我一起玩。于广财想，这肯定是老师讲的，不然的话，小孩子家知道什么界限不界限，关系不关系的。你说这些老师也真是的，你只管教孩子识几个字就行了呗，还讲什么界限不界限关系不关系的干什么呢？

于广财给梨花擦擦眼泪，抱起来亲了一下说，梨花真是好孩子，咱好好念书识字。不问什么界限不界限关系不关系的，好不好？梨花看看爹爹说，不呢！不呢！我就要问，不问清我就不上学校去！

于广财知道梨花在学校里真是受了委屈了。为了不让孩子在幼小的心灵上蒙上阴影承受莫名其妙的压力，就想向梨花明说了。于广财想了半天，想从什么时候说起。其实，于广财也说清楚，不单是于广财说不清楚，梨花峪的任何一个人都说不清楚。只不过是猜测加推理罢了。不是吗，二十多年前抓走的一个人，二十多年来音信全无。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能肯定他在台湾呢？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思想，即使这个人还活着在台湾，又在干些什么呢？是做生意，是当兵，还是当官。不一定都干坏事吧。于广财真是为难了。想给梨花说清楚，这一想反而说不清楚了。

梨花等急了，就催着于广财快说。梨花扯着爹的衣襟，蹶着小嘴说，“爹，你快说，到底什么叫海外关系？

于广财说，我也说不清什么叫海外关系。我只知道，你大伯叫于广金，是你爷爷给起的名字。你爷爷穷怕了，做梦都想着发财。有了金子不就发财了吗？两年后你奶奶生下了我，就叫于广财了。你大伯在家时常在外面做个小生意，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的，什么赚钱干什么。自从被坏人抓走以后，二十多年来音信全无，你奶奶是想你大伯，哭瞎了眼睛，哭干了眼泪死的。你大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说咱与他有什么关系。

于广财说完了，又亲了一下梨花说，好孩子，听爹的话，好好念书识字。将来做生意挣大钱。咱不问什么关系不关系的。

梨花似乎听懂了一些，知道大伯叫于广金，二十多年前被坏人抓走了。现在不知是死是活。连死活都不知道，这还叫什么关系呢？梨花在心里说，再有同学说我爷爷什么关系，我就跟他辩论。

过罢年就是春天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山里人又忙活起来了。开山造田，修渠筑坝，栽树绿化什么的，一件接一件的都摆在眼前。生产队长马文强手里拿着一个用白铁皮卷成的喇叭筒子，沿着街巷不停地向社员广播着安排男女劳力上山干活。当马文强走到于广财门前时，大门开着。马文强很随意地朝院子里瞅一眼，看见一个年轻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快步快脚地向堂屋里走去。马文强只看了个背影，疑为是于广财的哪家亲戚过来走动走动。自从于广财的老婆去世后，经常有几家亲戚趁秋后冬闲的日子，过来走动走动，替孩子们缝补缝补衣服，拆洗一下被子什么的。近路的当天就回去了，远一点的，最多住上一宿两宿的，也就回去了。马文强看了一眼，也就没当一回事，就从门前走过去了。

于广财每天外出去山上干活，杨翠娥在家里洗衣做饭带着梨根玩。虽说是帮工干活，但心里非常顺畅，脸上时时堆着笑。对梨花、梨根两个孩子也很喜欢，就是对于广财不知怎的也产生了好感。这好感不是现在才有的，是在那个风雪的除夕之夜，于广财救了她就有了。在他家住了那么长时间，杨翠娥觉得于广财不仅心眼好能干活，而且非常疼爱孩子，也很体贴人关心人。就拿对她来说吧，不论活干的多少好坏，从来没说过一句指责的话。一次去峪外赶集，专门给她买了一条花毛巾，并不好意思地对她说，本来想给你买块布料做件褂子穿，可惜我没有钱，只能给你买条毛巾。天热了，擦擦汗用。就这一条毛巾，也使杨翠娥激动的心跳，自从离开家，从没有人问过她的冷暖死活，更不要说添件衣服、买条毛巾了。杨翠娥对这个家也有了温暖的感觉，虽然还不是自己的家，但她已感觉到像自己的家一样温暖。

于广财也一扫过去萎糜不振的样子，干活也不觉得累。回来的路上还哼了几句小曲儿。回到家，杨翠娥把洗脸水打好端到跟前，把饭盛好端到桌子上，把梨根喂好自己才吃饭。于广财边吃饭边看着杨翠娥，在心里想着，老天爷有眼，给我送来一个好帮工的。我可要待人家好一点，叫她一直给我帮到老。

晚饭后，于广财把梨花、梨根安顿睡下了，从梁上挑下来一嘟噜玉米棒子，想利用晚饭后的时间搓一会儿。把玉米粒搓下来，放在碾子上碾了，留着蒸窝窝头吃。于广财把那盏小煤油灯拨亮了点。先用锥子顺着玉米粒的纹路锥下去，这一路玉米粒就顺顺当当噼哩叭啦地滚进篮子里了。隔一路锥一路，一个玉米棒子几锥子下去就只剩下一楞一楞的玉米粒了。这样再用手指搓起来，就省力的多。或者把两个锥过的玉米棒子，搭在一起互相搓，这样比用手搓还要快，还要省力。于广财锥了就放在篮子里，杨翠娥就拎起来搓。于广财刺拉刺拉地锥，杨翠娥忽忽拉拉地搓。两个人配合的相当默契。于广财从来没有跟杨翠娥这样靠近坐过，今天是头一次。于广财抬头看一眼杨翠娥，杨翠娥正低着头搓玉米粒，又肥又大的对襟褂子前襟搭拉下来，于广财顺着搭拉下来的前襟看过去，正好看到了一对雪白的奶子像一对雪白的小白兔卧在胸前，于广财一走神，锥子也走了斜路。一下子锥到了左手上，于广财哎哟了一声，血随之冒了出来。杨翠娥抬起头来，看见于广财左手破了。知道一定是锥子碰的。赶紧起来找来一节布条给包裹上，外面又用粗白线给扎紧了才松开手。说，不要急吗，小心点，慢一点，别再碰了手。杨翠娥低头搓着玉米，瞅一眼于广财的手，自己心里莫明其妙的有点疼得慌。

搓完玉米，杨翠娥要回西头的一间屋里休息，于广财一把拉住了杨翠娥。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像两股电流霎那间接通了。在两个人的身体里迅速流动，似乎还溅出一束耀眼的火花。

杨翠娥轻轻地抽了一下，想抽开手，但没有抽出来。于广财说，翠娥，别走了，就在这屋睡吧。杨翠娥没有回答。也没有再抽开手，于广财又说，翠娥，我娶你。不一会儿，于广财这边屋里的灯熄了。

自从杨翠娥逃出了喇叭峪，杨翠娥的婆婆万能胶一天也没有安宁过。走亲戚串朋友东奔西跑，《寻人启示》满世界地贴，到处打听杨翠娥的下落。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有打听到杨翠娥的点蛛丝马迹。万能胶一个人在灯影下不停地揣摩着，那天夜里下着大雪，杨翠娥就是冻死在雪窟里，现在雪化完了也该显出露水了。再不就是杨翠娥逃回了老家四川。四川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坐火车要花很多的钱，可杨翠娥身上没有一分钱呀。没有一分钱怎么坐火车呢？

万能胶转而又想，杨翠娥能去乡派出所举报吗？近来派出所对买卖人口查得很紧，可能是派出所救了他，资送她回老家了？如果到四川去找，花钱多不说，即使找到了，杨翠娥也不会回来的。弄不好还要挨她家人一顿揍。四川是坚决不能去的。去派出所问问？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去不得。

万能胶想来想去，想得头疼也想不出杨翠娥到底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杨翠娥是她花一千块钱买的，找不到杨翠娥，这一千块钱不是白搭了吗，丢到水里还听个响呢。正当万能胶黔驴技穷一筹莫展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闪进一个人影来。万能胶激凌一下，转身站了起来。一口吹灭了灯，手里摸到一根擀面杖。

门闩响了一下，人影快走几步，到了堂屋门口，小声说：不要怕，我是马文强。万能胶听出来了，是马文强。怨声怨气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为是小偷溜进来了呢？也不早打个招呼。马文强嬉皮笑脸地说，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万能胶不屑一顾地说，谁稀罕你。马文强说，这话多凉人，我给你来点热乎的。说着一把把万能胶揽进怀里，亲亲热热地扭作一团。亲了一会儿，万能胶猛然想起，大门还没有插上，就说，我得插大门去。马文强说，我早插过了。万能胶说，贼精也精不过你。

马文强与万能胶早就有一腿。万能胶的丈夫早些年与马文强同在一个煤矿干活，在一次瓦斯爆炸事故中，万能胶的丈夫就没有能上来。永远地埋在了矿井的下面。那天该马文强的命大，有事情请假没下井，免遭一劫。事故过后，马文强再也不去煤矿干活了。马文强说，吓死我了，宁愿在家啃石头也不嚼那黑面面了。万能胶丈夫的遗物是马文强给捎回家的，欠人家的零碎帐也是马文强代还的。万能胶承情了，说：他马叔，都多亏了您，您常来。

马文强被万能胶粘住了。隔三差五地往万能胶家里去。马文强在山上打石头，手头活泛些。后来又当了生产队长，手里掌管着粮食蔬菜什么的。每次去都给万能胶捎些去。万能胶家的日子过得比其他社员强一些。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孩子渐渐大了，马文强队里的家里的散事也多，去得也少了。自从万能胶的儿子扒火车摔死后，为了安慰万能胶，马文强来得又勤了点。

马文强这次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上次还是春节前来的，给万能胶送了点年货来，天亮时就回去了。一个多月没来了，一阵子想起来怪难受的。天气暖和了，抽个空就来了。

万能胶谈起了杨翠娥除夕逃走的事。一个多月过去了，全世界都找遍了。连个人影儿也没有找到。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那一千多块钱，不就打了水漂了吗

马文强说，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天我经过于广财的家门时，向院子里瞟了一眼，看见一个年轻女人端着饭往屋里走。我只看了一眼背影，还以为是他家来的亲戚呢？回去再给你打听一下，要真是杨翠娥躲在他家里，我马上叫人给你送回来。

于广财跟杨翠娥商量着结婚的事。于广财说，翠娥，你真的太好了。我们结了婚，我一定好好地待你。现在想办法借点布票，多给你做几件新衣服。你拣着穿。结婚那天，我把亲戚朋友都请上门，好好地热闹热闹。杨翠娥说，还是省着点吧，梨花正上学，梨根还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于广财说，不要紧的，咱家还养着一头猪和两只羊。卖了钱花不完的。杨翠娥说，还是省着点。结了婚我还想回四川老家一趟，去看看奶奶。奶奶很疼我，我出来几个月了，奶奶想我都想疯了吧。于广财说，结了婚，我陪着你去，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能放心呢。杨翠娥说，怕我不回来是不是？于广财说，你想哪里去了，我是怕你一个女人家在路上不安全杨翠娥说，我是想两个人去比一个人去要多花一倍的钱。钱又不好挣，能省一分是一分。于广财说，钱是人挣的，今年咱两个人干活，再养两头猪两只羊，到年底钱是有的花。

马文强嘴里叼着烟，手里拎着广播筒子，来到了于广财的家门口。大声吆喝着，广财！广财在家吗？我是马文强，叫你出来干活呢！于广财听到了马文强的吆喝声，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忙说，是马队长，干什么活我这就去。马文强说，干活的事等一会儿再给你说。我先问你，家里来亲戚了？是小孩妗子还是小孩大姨？谁给你炒的菜，在门口都闻着喷香的。于广财说，没来什么亲戚。马文强说，我那天看了一个影，以为是来了亲戚，既然不是亲戚，又是哪个年轻女人到你家来了。快老实交待，不然的话，我要向上面报告了。窝藏坏人是要坐牢的呀！于广财说，马队长，我于广财是吃饭长大的，不是你马队长吓唬大的。家里来了什么亲戚还不要向队长报告吧。马文强想不到一大早碰了一鼻子灰，气愤地说，于广财，你小子是狗吃月亮，长天胆了，敢跟我这样说话。在梨花峪还没有第二个人敢跟我这样说话的呢！

好吧，今天就给我上山背石头，砌梯田，一天背不下三车石头来，休想回家。马文强说完悻悻而去。

马文强的话，杨翠娥在堂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嘴里说着不怕，心里还是咚咚乱跳。于广财走进屋，说，翠娥，你不要怕，你是受害者，即使派出所知道了，也不会怎么着你。从最坏处想，最多是送你回四川。他们前脚送你回去，我于广财后脚就把你接回来就是。咱不是也打算回四川一趟吗？等于提前去了就是。回来再结婚，光明正大地结，谁也管不着。

杨翠娥说，我是怕万能胶那边知道了来要我，你不给，他们来很多人来抢怎么办？于广财说，他们不敢，他们敢来抢，我就和他们拼了。杨翠娥说，拼也不是个办法，伤了哪个都不好交待。于广财说，你说怎么办？杨翠娥说，明天你陪我上派出所去报案，就说那边要来抢人，请求派出所保护。于广财说，好办法，好办法，我怎么没有想起来呢？明天我就陪你去。

马文强边走边吟叨着，于广财，你小子嘴硬，非磨磨你的楞角不可，背石头累死你！马文强回到家，他派出去探听虚实的人回来说，于广财家确实来了个年轻女人，很漂亮。马文强啄磨着，这个年轻女人是谁呢？是亲戚早该走了。是不是杨翠娥呢？不管是不是，今天晚上我就去给万能胶说一声，叫她明天来认一认。

第二天东方发白的时候，于广财、杨翠娥就起来了。于广财喂了猪又喂了羊，杨翠娥把早饭也烧好。把梨花、梨根叫起来一起吃了饭，送给爷爷家带着，于广财陪着杨翠娥就去了公社派出所。

万能胶接了马文强的口信，喜出望外。兴奋地说，叫你这一说，我敢保证那个年轻女人就是杨翠娥。明天一早就带几个人去把那个坏女人抢回来，我的一千块钱又能回来了。

于广财、杨翠娥刚出峪口，顶头遇上了万能胶带着十几个男子汉，不容于广财还手，几个男子汉围上来你一拳我一脚的就把于广财打倒在地。另外几个男子汉拉着杨翠娥就跑，杨翠娥几乎被抬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就把杨翠娥刮走了。

于广财爬起来追了几步又停住了。自觉寡不敌众，追上去也救不了杨翠娥，也就不追了。转回头就朝公社跑去，于广财要到公社派出所报案去了。

万能胶把杨翠娥重新锁在屋里，后窗用两根大铁钉钉死了。门口还派两个人看着。

派出所的绿色三轮摩托车在弯弯的山道上奔驰着，向喇叭峪驶去。

两名警察突然出现在万能胶的家门口，万能胶猝不及防，“喀嚓”一声被铐住了双手，塞进了摩托车的偏斗里，警察又打开屋门救出了杨翠娥，一同上了摩托车，带回公社派出所去了。

马文强听说万能胶被派出所抓走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弄得这样糟。跨上自行车火急火燎地朝派出所赶。迎面跑过来几只羊，左躲右躲没有躲及，一扭把连人带车摔倒在路边的山沟里。马文强爬起来看了看，还好，只是膝盖磕破点皮，抓起自行车又上路了。

马文强气喘吁吁地赶到派出所，热得满头大汗，解开了对襟小袄的扣子忽闪着扇风。警察问，马文强，你来干什么?马文强笑笑说，我来看看万能胶，想保她出去。警察说，说得倒轻巧，保她出去?她聚众打伤了于广财，抢走了她买来的妇女杨翠娥，错上加错，国法难容，先拘起来再说，最后判个什么个罪?回家听候通知吧!

马文强的白眼珠和黑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转了一下，心里有数了。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马文强回家筹钱去了。

于广财、杨翠娥一同从派出所出来，脸上堆着笑。杨翠娥甘心情愿做于广财的妻子，派出所李所长积极支持，还答应把杨翠娥的户口尽快给迁过来。

马文强也从派出所走出来，于广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马队长，您怎么也来了?

马文强说，我来看看。

于广财说，没听说过什么时候万能胶也成了咱梨花峪的人了?能得到马队长的关心，磕头拜菩萨也难得啊。

马文强说，你胡说些什么，我先走了。说完，一抬腿跨上自行车走了。

于广财在后面目送着自行车喊，马队长，当心给万能胶粘住了。快跑。